康缙衣一向听话, 尤其听明如相的话。
他从身上掏出准备好的通讯符,旋即又摸出两颗蓝色的烟花弹递了过去:“我还有这个。”
明如相接过烟花弹,有些茫然:“这是”
“是烟花弹呀。”康缙衣挠了挠头, 竟然罕见地露出一点赧然的神色:“我本来想在山上……”
明如相笑了笑:“缙衣远见。”
……放来讨你开心呀。
康缙衣没说完, 但明如相已经把话题岔过去了,他再难提起来, 于是便把话头咽了下去。
两朵晶蓝色的绚烂烟花徐徐盛开,晶蓝色的纤细流火纷纷坠落。在这静谧、诡异的月夜里毫无声息,恰似一朵穷竭美丽的昙花,倏然绽出千条万缕。
明如相伸出一只手去接天上落下来的流火, 荧光蜷缩在她掌心明明灭灭, 她幽幽叹道:“真好看。”
康缙衣见她高兴, 自己也跟着高兴。欺男霸女好做, 讨美人欢喜难为,他心想道:“明师姐高兴就行,反正日后我还能再放十个、一百个。”
“那我们就在原地等着吧。”明如相关上门,“总有人能看到。”
秦朔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她:“我们出不去, 旁人若是也进不来怎么办”
明如相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顶,声音很轻, 好像把一切都算进去了:“我们出不去,旁人未必进不来,办法总是有的。”
秦朔好像从来没这样仔细地打量过她,那目光从明如相端正的发梢一直滑到裙角,半晌才开口:“明师姐是叫旁人来做引路的那块石头么”
明如相一动不动任他打量, 笑容依旧无懈可击:“卵与石之间,自然是石头更适合了。”
广寒陵里这样,外面并不是毫无察觉。
起初,是康缙衣他爹怕自己那个儿子惹上不好弄得东西,偷偷开了个水镜看,结果茶碗里连个涟漪都没泛起来。
这是失败了
他觉得有点丢脸,又聚集灵力仔仔细细画了一个绝不可能出错的符往茶碗里一拍!
水面纹丝不动,嘲讽似的倒映出他一张老脸。
康缙衣他爹:“……”
他面色微红,左右偷偷一扫,果然见许卿褚他爹也端着个茶碗在偷偷看四周。他想了想,偷偷开了个旁人的水镜,茶碗水面一晃,映出真真切切的人影来。
康缙衣他爹纳闷地又画了两次,脸色发白——不是他水镜开不了,是康缙衣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他开水镜!
此时,步章正与旁人吹他的宝贝女儿,进山已经有一会了,进的又是自家的山,步章倒是不大担心步夜白出什么事。奈何一旁众家主们老是怂恿他“看看”,他也就矜傲地开了个水镜准备看看女儿怎么样了。
水镜并没有因为他是步章而给他面子,也硬邦邦地没理他。
步章也有点纳闷,随即又一道符挥过去——
仍然不能视物。
此刻只有谈澜意识到了什么,他知道谈知非这次没进围猎场,先画了一个谈知非的水镜,水波流转,谈知非的背影出现在水面上,显然是成功了。他甚至没仔细看谈知非在干什么,马不停蹄地开了谈知臣的水镜,水面霎时间变得灰蒙蒙的,缓缓透出清澈的水底。
看不到。
众家主哗然!
所有人都开始画符开镜找自己家的弟子,更多的人还是舒了一口气:“还在!”也有人不声不响把空荡荡的水镜合上,神色难看;还是步章先提议各位家主把失联弟子名单报上来,会场上的情绪才相对稳定下来。
平云君提起笔写下两个徒弟的名字时神情是很漠然的,那是一种好像他已经猜到、或者是这一天终于来了一般的坦荡。他既没有焦虑也没有愤怒,似乎他刚刚写的不是宝贝徒弟的名讳,只是一首无关紧要的题词似的。
步章低声道:“是他吗”
平云君缓缓地摇了摇头:“大概只是一个开始吧,他的心性你也知道的。”
步章眼眶微红,手里的纸都攥皱了:“我以为会冲我来……冲小孩儿去算什么能耐”
平云君把写着他最疼爱的两个徒弟名讳的纸塞进他手里:“那时候不都是小孩儿么”
任孤鸣和谈知臣似乎已经走了很久。
这条路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天上沉甸甸的,又不能御剑,他怕一回头谈知臣也莫名其妙不见了,便握着他的手往前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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