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说吗, 他会面临什么问题”兰格在船头甲板上站着,垂下的手随意搭在白色栏杆上。
丹尼就在他旁边, 海风吹拂他们的头发,经过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多看这两个夺目的人几眼。
丹尼:“听说过安赫尔小时候的事吗”
兰格:“大致知道。”
丹尼拿了杯马提尼过来:“安赫尔的幼年期在野狗区度过,贫穷与饥饿是他们的日常。一个幼童浸泡在犯罪、娼妓、暴力之中长大, 影响是不可消弭的。”
兰格静静听着。
丹尼露出一个情绪复杂的笑容:“你我所见的安赫尔是个乐观的天使,可事实上, 他封闭了幼时回忆中最黑暗的部分……路易那天对他的所作所为, 已经触发那些黑色陷阱,恐怕也撼动了他自我保护的封闭壳。一旦再遭受过分刺激,他的精神将会面临巨大冲击。”
“会很严重”兰格皱眉。
丹尼的笑容消失了,提起往事:“很多人可以背负糟糕的过往活下去,安赫尔原本也可以,但他母亲的家族有遗传病史。如果受到大刺激,他恐怕有大概率会精神崩溃——这是基因决定的。”
兰格怔住了,想起安赫尔的母亲杰奎琳, 当时在她哈德逊河谷庄园情绪失控,持枪在画室开火、并失手把安赫尔推下楼梯, 都明显有着精神脆弱的征兆。
这是藏在骨血里的一把隐锋, 随时可能扼杀安赫尔的灵魂。
“一旦如此,他将变成一个漂亮的疯子,或许歇斯底里,或许异常安静乖巧,像娃娃一样不闹不哭, 但也无法再与任何人交流。”
丹尼语气平静,仿佛深海下蕴藏着翻涌岩浆,不曾展露端倪。
兰格沉默。
“所以我们都清楚,离开费利佩、回归安稳的生活,对他而言是最安全的。”丹尼望着海面,“你或我,都比费利佩更适合他,不过以他自己的性格,宁愿燃烧,哪怕短暂也要热烈。”
“丹尼,你对他……”兰格听出些许令他惊讶的信息,眉梢挑起。
丹尼弯起那双灰绿色眼睛笑了一下,修长的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丹尼……”安赫尔趴在船上三楼的栏杆边遥遥唤道,“我一直找不到你。”
甲板上站着的丹尼与兰格回头,抬头看向他,都掩去了神情的凝重,朝安赫尔笑笑。
安赫尔下楼,跑过来笑道:“在聊什么”
“聊明晚的舞会,你会邀请什么样的姑娘。”丹尼轻轻拥抱他,然后松开。
安赫尔连连摇头:“邀请姑娘不不,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兰格牵起安赫尔的手,澄清道:“怎么会,我可是愿意为了你跳女步。”
安赫尔好笑道:“别这样,大明星。”
游轮上传来一阵喧闹,人们都往某个方向张望,安赫尔回头,看见一个身材极瘦的中年男子走上甲板,人们都对他热情地打招呼,那男人瘦得两腮凹陷,但很有精神。
“那就是游轮派对的主人”安赫尔猜道。
隔着十几米距离,那个瘦男人似乎朝安赫尔看了片刻。
丹尼捕捉到那人的视线,略感蹊跷,告诉安赫尔:“没错,是弗兰克先生。”
这艘出海游轮的派对,就是那位弗兰克先生举办的,船上的人都是受他邀请而来。
毫不意外,人们很快围过去问候他。
安赫尔还没来得及看清,只见弗兰克先生的身影一闪而过,就被遮挡在人群中了。
“弗兰克是个商人,近几年事业刚崛起,费利佩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丹尼说。
安赫尔奇怪:“仅仅几面之缘费利佩怎么会接受一个不相熟的人邀请”
丹尼告诉他:“弗兰克非常喜欢热闹,为了邀请到想请的人,他会辗转通过几层关系。我和兰格也是这么被请来的。”
“这就有点……偏执了。”安赫尔摇头。
安赫尔没多想,晚上,游轮已经离开近海地带,远处只有海水,已经看不到陆地和船只。
今晚是第一场酒会,宾客们穿着礼服,齐聚在一楼灯火辉煌的大厅。
弗兰克先生作为东道主,站在大厅楼梯上举杯致辞,对所有客人表示欢迎。
但安赫尔此刻还没来,因为兰格要与经纪人劳拉视频会议,他就在套房里等兰格结束工作。
“需要提前回纽约吗”安赫尔轻声问。
“没关系,小事而已。”兰格举着手机,跟劳拉商量最后几件事,示意安赫尔帮自己戴上耳钉,
安赫尔取出钻石耳钉,对着灯光观赏一下,也没观赏出什么所以然,凑过去给兰格戴在耳廓上。
视频对面的经纪人劳拉提高了声音,语气变得柔和:“是安赫尔吗”
安赫尔手里正拿着另一只耳钉,兰格把手机转过来,他就对屏幕那端的劳拉打招呼:“劳拉,真希望你也在,工作太辛苦了。”
劳拉笑起来:“太贴心了安赫尔,啊,你们住一起”
兰格毫不犹豫地把屏幕转回去:“当然。好了,我的小天使不轻易给人看,下周那支广告就在纽约拍”
“是的。记住来公司要留意狗仔跟拍,他们都疯了一样想知道你真面容。”劳拉叮嘱道。
安赫尔给他把另一侧耳钉戴上,兰格挂掉视频,将他抵在阳台栏杆上搂住,低头埋在安赫尔肩窝:“嘿,别去酒会了,咱们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
安赫尔哭笑不得,轻轻踢了他小腿一下:“要跳进海里游泳吗”
兰格轻笑,却不松手,鼻尖在他颈侧摩挲,唇若有似无的蹭过他脖颈:“宝宝,我太喜欢你了。”
“你今天有点儿奇怪,”安赫尔拍拍他的手,察觉不太对,“……心情不好”
“记得吗以前我说过,带你去雪山脚下的湖边定居。”兰格抬起头,近近看他。
安赫尔笑了:“记得,你还发来别墅照片,方圆三百里都没人,湖边的黑天鹅幼崽很可爱。”
兰格静静笑着看他一会儿。
安赫尔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他心情好起来。
某些时候,安赫尔也有会动摇,几乎觉得兰格是认真的。但念头很快就被打消,认识这么久他很清楚,兰格从没追过男孩子,更没有追不到手的人,自己是他不同以往的一次新鲜经历。
正如他们说好的,等到离开游轮,回到纽约,也是该结束的时候。
“如果认识你那天,我是个足够认真的人。”兰格说。
安赫尔拉着他离开套房,下楼往大厅走:“那样的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来到游轮的宴会大厅,酒会已经开始,弗兰克先生致辞一结束,不知又被拥簇着围在哪里。
“或许我不该来,一进门就碰上了。”安赫尔低低叹口气,看着迎面遇上的费利佩与恩佐。
“别担心。”兰格牵起安赫尔的手走过去。费利佩稍一举杯,只淡淡看了安赫尔一眼。
恩佐对安赫尔笑:“很久没见了。”
衣着正式、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恩佐如今完全适应了这个圈子。
如果恩佐真的是警方线人,那么他一举一动都有目的。哪怕故作愚蠢,也是为了蒙蔽别人的判断。
这么一想,安赫尔只觉得从未认识过真正的恩佐。
他对费利佩的爱慕倒不像装出来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呢即便是卧底,恐怕也会在费利佩身边沦陷了。
安赫尔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笑,不去看费利佩。
幸好彼此寒暄一下就擦肩而过了,兰格带安赫尔来到相对安静的大厅二层,俯瞰着满场衣香鬓影、酒盏交错。
兰格笑道:“当初见你那个叫恩佐的朋友,只是发型和你差不多,又巧在都是金发碧眼。怎么现在他连穿着和动作都越来越像你。”</p>
动作都像难怪今天突然有人说他很像恩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