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尽职尽责地站在身旁,一条合金机械手臂稳稳端着调色盘:“是费利佩先生。”
——经过无数次观摩,毛毛已经能从线稿轮廓中分辨出安赫尔要画谁了。
“他的眼睛很凌厉,但眼尾有点柔和。”安赫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勾线。
“下颌很完美,其实丹尼也是,这些被上帝眷顾的家伙。”
“头发,黑色的头发,早上略微乱的时候最好看,像男模。”
……
安赫尔丢下笔,望着画架:“我在干什么啊”
他决定练琴,小提琴是最能让他专注的东西,可琴弦响起的第一段旋律就走了神。
每首曲子他们都曾一起听过,也都为他演奏过,在这房间里的每个角落,还有很多一起去过的地方。
安赫尔觉得自己在犯错,可无法停止,也不受控制。
他走到抽屉边,取出那条从未拿出来过的吉普赛脚链,金铃铛明亮如初,链扣缀着的金羽毛也依旧细致轻盈。
他把它系在脚踝上,居然刚刚好。每走一步都发出悦耳清鸣,安赫尔将它解下来,心中的负罪感和茫然愈发浓烈。
他感到恐慌,如果只是喜欢男人也没关系,但那是费利佩。如果被发现会怎么样费利佩恐怕再也不会见他。
仿佛有一块冷铁坠在胃里,不断下沉,安赫尔无助地坐在地上。
他很想念费利佩,可他吓坏了。
“嗨,小安赫尔。”接通电话,丹尼的声音传来,“陪你出去看狂欢节怎么样”
“我……胃疼。”安赫尔气若游丝。
四十分钟后,安赫尔被丹尼接到家里。
“今天没约会吗”安赫尔蜷在沙发上。
丹尼捏捏他的脸:“如果每天都约会,那它就和工作没区别了”
两人打了一小时生化危机,安赫尔放下xbox手柄:“我感觉不太好。”
胃不舒服的人,的确不适合对着满屏丧尸盯太久。
安赫尔抱着膝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丹尼在他旁边,一条长腿舒展,另一膝屈起,阳光刚好照到地毯边缘。
“胃痛和情绪有很大关系,巴伦打的那一拳不会让你这样。”丹尼说。
安赫尔轻轻闭上眼:“丹尼,我犯错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这些年来,很多问题都是丹尼帮他找到了答案,某种意义上,这是他的精神导师。
“这个错误伤害到谁了吗”丹尼手臂搭在他颈后的沙发上,揉揉他头发。
安赫尔摇摇头:“还算幸运,它不会伤害别人。”
丹尼:“所以它折磨的只有你。”
安赫尔涩然笑了笑:“是的。”
“那么这不叫做错误。”丹尼说,“安赫尔,给自己留一些空间。”
“你猜到了,是不是”安赫尔睁开眼看着他。
丹尼的灰碧色眸子很漂亮,微微弯起:“你爱上谁了,对么”
“不知道。”安赫尔有些迷茫,爱这个字太沉重了。
“我的小安赫尔。”丹尼给他一个温柔的拥抱,“爱没有错,你长大了。”
临近傍晚,安赫尔的胃痛已经消散,丹尼开车带他到海滩附近的一个街区:“狂欢节第一天,绝对不能错过。”
从灯火不熄的海滩到彻夜狂欢的城市,盛装的人群挤满街头巷尾,脸上华丽夸张的妆容,高举啤酒,到处欢声笑语。
丹尼带安赫尔穿过一群热辣起舞的女郎,随花车队伍走出几百米,止步于一条霓虹闪耀的街边。
“宝贝安赫尔,不喝一杯吗”这条街上全是酒吧夜店,身后酒吧的侍应生端出一托盘鸡尾酒。
安赫尔还没来得及开口,丹尼就点了两杯马提尼,塞到他手里一杯:“瞧,我们一起。”
——丹尼指着街对面,安赫尔随之望去,看见川流狂欢的人群对面,费利佩随意倚在一间酒吧外,也正看着自己。
大魔王的身影高挑修颀,面容一半在灯火下,一半隐在阴影里,有种惑人的吸引力。
安赫尔魂不守舍地随丹尼举杯,与他隔着一条喧嚣街道相互致意,酒入口中,灼烧起玫瑰的香气滚落喉间。
他是怎样随热情的人群与丹尼随意起舞,游荡在节奏强烈的音乐中,又是怎样走出狂热的人潮,回到费利佩身边的,安赫尔已经记不太清了。
回去后,从不喝酒的安赫尔醉意微醺,搂着费利佩的脖子,就着这姿势从门口退到卧室,而后一瞬间清醒。
费利佩的唇和优美的下颌就在眼前,甚至轻轻扬起下巴就能吻到。他的手臂也正在安赫尔腰间。
但有那种罪恶渴望的只是安赫尔。
他留恋又痛苦地松开手,转身进了浴室,费利佩见他明明已经站不稳,不知怎么就突然醒了酒。
“安赫尔,别锁门。”费利佩倚在浴室门边吩咐。
“我不会摔倒的。”安赫尔只能听话。
使人迷醉的不止酒精。
热水细密地喷洒在身上,安赫尔仰脸正对水流,无奈地用额头抵着墙壁。
他一闭上眼,梦境里男人侵略性的深吻和抚摸仿佛仍在继续,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紧绷到极限。
明明已经是十几个小时前的梦,可那臆想的每个画面、每一丝触感都清晰得令人发狂。
浴室弥漫的热雾中,安赫尔紧咬着嘴唇。原始冲动侵吞了理智,一声极轻叹息,手终于探到那磨|人的欲|望所在,沉陷于梦里他们疯狂炽热的肢体相缠,溺毙在男人染上欲|念的黑眸中。
一切抵达燃烧的瞬间,滚烫的一滴泪淌下,安赫尔的声音低徊在水雾里:“……费利佩。”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终于彻底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