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玉同白问月曾发生过一场不小的争执。
贺同章是知晓的。
她向贺同章直接坦言, 说是, 最初刚知晓这一切皆是白问月的‘处心积虑’时,曾忿然作色, 大发雷霆。
最后一气之下, 还跑到不闻居里同她当面对质了起来。
她省略了中间唇枪舌剑, 似是真的惹怒了白问月的过程,只道:“你久昏不醒, 我乍然知晓,一时乱了方寸,心中只认得彼日所遭,皆是因她而致。”
“是她蓄谋已久, 想法设法地利用,才有了你的今时之日。”
“我将过错归咎到了她的身上, 便忍不住质问, 发泄了一通。”
贺同章无声地听她倾诉着, 见她冷静后, 面上似是生出了一丝悔意。
“如今想来,无论她用心如何,总归是帮了我们的。”
至少他的丈夫没死,她也还活着。
且皆都完好无损。
静声听了这样久,心下也能猜出个大概。月儿的性格他知晓的甚少,但依稀能够推测到, 许是同思荷姐般,聪明才智, 七窍玲珑。
而玉儿,自然是为他担忧,关心则乱,两人会出争执,这也无可厚非,姑且尚在情理之中。
她们二人虽是表亲,却从未见过,也不曾有过任何来往,不过是拼着一纸书信,和前人的血缘维系的一份亲情。
玉儿同月儿的关系比之他,甚至还要淡薄许多。
若他因将军府遭遇了不测,玉儿自然而然会心生怪罪,她城府且又不深,对于朝堂风云的阴谋诡计最是不懂。
又如何分得清,善与恶。
“不妨事。”他温声安抚了一句,“你同她脾性虽有异,但总归都是心善之人。”
“这不过是个误会,当面说开便好了。”
“莫要担心。”
林双玉不安地望着她,心中生出一丝忧虑。
“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
不想成为他一展贤能,壮志治国的绊脚石。
柔声笑了笑,将她揽进了怀中,半分宠溺半分嗔怪。
“经历了这样多,你怎的还不知晓。”
“你永远也不是我的绊脚石。”
她是他的安神定心针,是他的根骨所在,
若有她,一切可成,若无她,皆是枉然。
——
不闻居的品茶桌上。
宋书让下人煮的这壶茶,名叫云罗,产自大榆云罗山。
汲取天然朝露,隐在高原云雾,醇甘清香,韵味深长,是茶中一品。
贵中最贵。
这茶是魏央在颍州时,大榆的嘉亲王,如今的皇帝,沈如岑赠给他的。
当初两国言和,大榆嘉亲王同北绍镇国将军在颍州亲见。
为表礼仪,沈如岑便赠了他云罗山的云罗茶,而魏央反赠的则是北绍独有的桑落酒。
话说回来。
贺同章很是喜爱云罗茶的这个味道。
他道,要来将军府里多品,言下之意,便是应了林双玉身份一说之事。
幽幽地品完了茶,贺同章轻放下杯子,沉起了嗓子。
“月儿。”
微微抬首,见他似是有话要说,白问月轻声,‘嗯’了一句。
他道:“玉儿的事,我想……”
“大人。”白问月打断了他的话,自知失礼,敛裙起身先是微微俯身致歉。
宋书矗在一旁,余光里偏见夫人的眼神,忙上前斟了一杯茶。
她又缓缓端起青瓷,以茶代水,举止优雅又隐有英气。
“贺夫人的事,于情于理我应同她赔礼,是我顾虑不周,让二位受累了。”
饮尽杯中的茶水,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尽显诚意真挚。
贺同章既是如此爽快,能够明晓她的心思,也不扭捏。
她自然也知趣,将应做的,都做全了。也保得双方,因贺大人主动而残存的这一丝情谊。
白问月心诚意切地行了如此大礼,除却魏央不动声色地还继续品着茶,屋内其余人皆是始料未及。
林双玉更是一脸阴晴,有些无措。
贺同章表示同意了联姻的谋策,她心中也无任何可芥蒂之处了。
夫唱妇随,进退一体,本是应该。
二人正欲出言客话,白问月紧接着又道:“既是过去之事,月儿的意思,便是从此时开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都莫要再深究这其中的是非明意了。”
也不想再同谁逐一分析这其中的利弊。
更不想强赋些什么情谊,皆是无用云烟,不提也罢。
并非是不愿释怀,而是不愿再生新情。
话说的果断干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听她言辞内外间,透露的全是一股意正待客的礼义,而非姐妹血缘的亲切。
贺同章自然也听得出,她不想同贺家与林家,产生太多亲昵。
此一时的正礼客亲,非近亦非远,于她而言可能恰到好处。
是她舒服且所擅长应对的亲系。
“就依月儿之言,不再继续深究。”贺同章正色沉声,应下了她的话。
白问月莞尔,感谢他的意会明了后的成全。
理解不易。
瞧着她这副不卑不亢,行不苟容的模样,恍惚混沌间,突然让贺同章忆起了她的母亲,
先师林承的幺女,老丞相府的八小姐。
——林思荷。
若是让贺同章说思荷姐有何独特,那便是处处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