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来禀, 贺大人夫妇求见。
魏央也似早有预料, 波澜不惊地淡声只道:
“有请。”
白问月闻声收起了桌上的画,命从香仔细收好, 装在了它来时的那方长木盒里。
她有心想要将这幅《比翼双飞》图, 送还给贺同章。
物归原主。
至于另外一副《相思连理》。
在白问月去清若寺见贺氏那日时, 将那副画也带了过去,之后自深院出来便去拜见了慧一师父, 顺带把画送还给了他。
她相信,贺同章会依着蛛丝马迹寻去清若寺,而那副画最终也会回到他的手上。
踏门踩框,同风而进。
贺同章手中牵着林双玉,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不闻居。
白问月整衣理袖, 毕恭毕敬地先迎了上去, 行了一个见长礼。
“贺大人。”
礼重态谦, 十分正式。
这便算作二人真正意义上的, 首次拜见。
他自是受得起白问月这一拜。
贺同章也不拘谨,亲切温声地将她扶了起来,落落大方。
“月儿还是这样乖巧。”
宋书呈来煮好的新茶,魏央从书案上起身,贺同章微微拱手,称了一声将军, 算是问了礼。
无声承应,四人落座圆桌。
青花的瓷杯, 水声绵长有序,茶香四溢。
瞧他这幅英姿飒爽的精神气,与在牢中时千差万别,便知晓她与魏央没去打扰的这半月里,做的是对的。
很多事情,冒然急于解释,反而适得其反。
不如顺其自然,循序渐进。
他是个聪明人,该知晓的自是会知晓,知晓后又该如何处理抉择,更是心明眼亮。
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浓郁茶香,沁人心脾。贺同章率先执杯,幽幽品了一口。
馥郁芬芳,味如甘霖。
“好茶。”他不由地赞叹了一声,轻声说道,“镇国将军府的茶,果然非同凡响。”
魏央听出这话中的别意,置若罔闻,只跟着他端起了杯子,也尝了一口。
“今日煮的,确实好。”
轻轻放下青瓷,冷声响起,他望向了白问月,示意她也品一品。
莞尔轻笑。
“贺大人若是喜欢,回头差人送些到府上去。”
白问月不着痕迹的问道,“大人意下如何?”
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露出赞赏之色,贺同章温和地笑了笑。
“将军府的茶,自然是要在将军府喝,才能品出它的独特之处。”
“我既喜欢,也自然会登门上府来品。”
“月儿无需费力。”
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样风轻云淡,干脆利落。
白问月微微一怔,随即端起了杯子,轻笑出声:“那将军府,便随时欢迎大人了。”
达成共识。
事情突飞猛进地进展着,有些出乎意料。
还以为要同他至少会聊上一个时辰,贺同章诉尽他的人臣忠意,白问月为他分析这世态的利弊权衡。
她甚至在心里早备好了一套说辞。
有关于魏家的忠名,魏央的清正和别无二心。
他们皆是怀着北绍黎民,一心为国安宁之人,为了肃清律法,严正纲纪,理应站在一处。
未曾想,这些话却是一句都未用的上。
室内陷入静寂,茶绿浓香,屋外的热气被几道珠帘阻挡在外,微风穿过窗拦,传来丝丝凉意。
四人无声品茶。
贺同章瞧着杯中的一波绿净,心如古井。
半个月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沉稳自若,炳如观火。
他在朦胧的云雾迷梦中,见到了玉儿。
便是以为自己到底还是死了,最后同妻子在阴间相聚。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可一切到了嘴边,正欲出口。
忽然清醒。
人已死,事已毕,他们阴间再见,‘生前’的种种皆以不重要了。
何必把精力荒废在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上。
他只要说,他很想她,也很爱她,这便足够了。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