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颔首,算是无声应下。
宫灯烁亮祥和,望着太后轻言细语慈爱的模样,心底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个曾同她剑拔弩张,斗的你死我活的女人,甚至在几个月前刚死在了她的手上;如今自己却又和她共座用膳,谈笑风生了起来。
颇有些长幼承欢的模样。
这皆是因为魏央。
两人用罢了膳,太后又热络地带白问月去赏画,虽只是个由头,她倒也真有几幅名作,珍世难得。
白问月瞧的喜欢,心中又明朗了许多。
兜兜转转,又聊了许多家常。
这其中多数是以魏央和婚后的时日为主,太后问的仔细,丝毫未曾掩饰话中的关切。
末了,竟还说到了孩子的身上。
她问:“你还年幼,可想过日后如何做个母亲?”
白问月一怔,未料到太后会关心到这一层。
想到她同魏央还未圆过房,哪里会有孩子。轻摇了首,只答道:“未曾。”
太后笑呵呵地点头,继而又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哀家并非是着急,你同央儿相识不久,感情浅薄,该是培养感情才是,孩子早晚会有的。”
“既是夫妻,同心同德才是最重。”
古训所谓的传宗接代,相夫教子,皆是欺言。
她只说了前半句,白问月也明晓后意,神情不明地望了一眼,今日的太后,给了她太多的意想不到。
这样的话,只有她的母亲才会异于常人,如此训诫。
话说到这里,空气难免有些怅然。
白问月立身案前,仔细品赏画卷,星眸垂眼,神色凌然,三分雅致不俗。
映衬着宫灯的光亮,太后细望着她,由衷地感叹:
“你是天底下最好命的女人。”
“嗯?”茫然抬眼。
太后坐于榻上,手中佛珠转动,眸目里是丝毫未曾掩饰的羡煞。
“你可知,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何?”
白问月略作思索。
“愿听太后教诲。”
闻言,太后笑了一声:“说不上是教诲,不过是哀家比你活的久些,多些心得罢了。”
她道:“对于女子来说,最贵不过‘真情’二字。”
“嫁人嫁情,无任何东西,能比丈夫的真情实意更让人求之不得。”
活在这北绍尤甚。
白问月敛了敛神色,她的意思是,魏央对她的真情?
顿了顿声,太后接着又道:“其次便是权势。”
“你懂何为权势?”太后又问。
白问月暗暗挑眉,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这才是她知晓的太后。
无声等待她的下文。
太后眼中多了一份狠厉,盛气凌人:“生杀予夺,指鹿为马,便是权势。”
声音坚毅,铿锵有力。
白问月听的漠然,心中忽想起,上一世她也曾问过魏央这个问题。
何为权势?
魏央答她,守一方平静,保万世安稳,即为权势。
这句话,她在脑海里回响了许久,便是没有爱过魏央,她也曾因这份气势与胸怀而深深被他折服。
魏家的将军,生来便是让人如此高山仰止,心悦诚服。
太后的话,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话锋一转,没了气焰,徒生几分羡煞:
“央儿的性格,你如今或许还不清楚,可日后便会明白,他认定的人,死后再生,生生世世,便也只要这一个。”
讥笑一声,自问道,“这天下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朝三暮四?”
“央儿却独独不同,他既选你,也只选你。”
“非你不可,非你不要。”
沉默了片刻。
这样动听的话,若是魏央亲口同她说,白问月许是还不能这样感触深心。
太后很了解他,她也很了解他。
心里自然是一直明白,可却未曾顾得过这些。
如今,另外一个女人带着丝毫不曾掩饰的羡慕,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她在感触之余,忽生好奇。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了解过太后的这一面。
如此感慨之言,她身上……是发生过什么?
还有,她对自己说这些,又意欲何为?
总不能是为了夸自己的侄子。
本以为对话至此便结束了,太后心中的感慨也皆都得到了抒发。
谁料,末了,她又补了一句。
“魏家的权势,无需我多说,你心中应也晓得。”
“说你好命,不仅是央儿这样的脾性与真情,而是你既得了真情,也得了权势。”
“所以,哀家说你是个好命的女人。”
人人求而不得,争抢丧命两样的东西,她不仅未费吹灰之力,甚至独占鱼与熊掌。
如何不好命,又如何不令人羡煞呢。
空气又陷入了静寂。
目光明了,白问月抓住了这话中的蛛丝。
她尚无时间可深想,只垂首答道:“臣妾惶恐。”
谦谨温声,退步收敛。
太后沉声闭目转动着佛珠,神色不明。
方圭自门外走进内室,轻声来禀:“太后,魏将军正在宫外,”
“说是来接夫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