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喜笑颜开地回到镇国将军府。
将齐谓与段升今日在朝堂上的事, 从头到尾, 仔细讲与了魏央与白问月听。
临到末了,他还不忘补话重申了一句:“皇上大力行了赏, 段丞相之后便带着众多赏赐, 愁眉不展地回了府。”
白问月淡淡地听着, 所有的事情皆未出她所料。
如今,她虽不敢妄称了解谢欢多少, 但却独对他的那份精明了如指掌。
自换牢房?弄巧成拙?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幸事,偏被一个寸步难活的贺同章遇上了。
这满朝文武,个个心明如灯。
谁会不知道贺同章的生死,与将军府的‘有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白问月让齐谓添油加醋, 把话点到为止,便是留有一丝看似可插针的余缝。
让谢欢见缝插针。
谢欢的精明之处, 便是在于他总能第一时间摸透内情, 随即做出最好的反应。
段升敢放的这把火, 必定是太后属意。
他将事情办砸, 太后又岂会轻饶了他。
谢欢既是明白这点,自然要帮衬一把段升。
只有在这把火上浇些油,才能烧的更旺。
若她猜的不错,欣妃娘娘这几日的荣宠与风头,只怕一时无两。
无人可及了。
白来仪不是要一味隐忍?
她倒要看看,独自进宫的太尉之女, 饱受冷落,无人问津, 连个宫女丫鬟都瞧不上眼。
要怎么处理这个与她一起进宫,又处处对她鄙夷不屑的段听竹,和这份无法平衡的心呢?
同为高官千金,父亲又都为太后心腹。
她同段听竹虽是同样封号赏赐,圣宠进宫。
后者是无上的盛宠,享的是贵妃荣耀。
而前者空有一个宜妃的名头,却连个昭仪都不入。
更甚是,太后独对段听竹的专宠不闻不问,反倒是她一个不为人知的‘冷妃’要战战兢兢,恐惹瞩目。
忍辱负重,暗吟不言皆是小事。
可怕的是对比与落差。
她同段听竹这样大的差距,若还是能做到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倒还真有些能力。
然而。
上一世,白问月一身盛宠,遵循父亲嘱托,念及姐妹之情,对白来仪无微不至。
只要她在宫中尚有一席地位,白来仪便也是万人之上。
如此这般过了多年,最后她凤袍加身,无限华贵。
竟还同她说,她与谢欢本是互生情愫,早定终身。
哦?
忍不住嗤笑一声,冷意盎然。
谢欢是如何的深爱于你呢,我的好妹妹?
前世白来仪不曾感受到的灯火阑珊与勾心斗角。
这一世,她偏要让她尝个遍。
觉得她姿态傲然,一生骄傲不肯屈于人下?
那就让她见识见识,这种乡野鸡流的丫头,从天上掉到地下,是怎样的不为所动罢。
此外。
白问月送了谢欢这样一件大礼,为他后续要做的事,无声地助了一把力。
只是她尚拿捏不准,谢欢究竟是否明了段升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动摇不得。
魏央将宋书的话听完,无声颔首。
思索了片刻,似是觉得贺同章的案件也该结束了。
“安排一下,”他望着白问月,试探性问了一句,“我来出面给贺大人洗清罪责?”
左右将军府庇护贺廷尉之事,朝中人尽皆知。
也不差做到这一步了。
谁料。
白问月摇了摇头,冷声勾唇:“我既送了谢欢这样的大礼,他也该还我一件才是。”
“你无需出手。”
她这样大费周章地同太后与谢欢周旋,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镇国将军府的置身事外,孑然一身。
饶是这般。
她到底是不想让魏央轻易推到朝前。
事实上,他们除却曾去探视过贺同章一次,至今未曾对外表过明意,有过实质性的举动。
白问月知晓,她的父亲当初将画送到府上,为的便是引她一步一步入局,去查清贺同章与案件的真相。
将林府推出来,无论是出于何意。
他料定自己的女儿,都会私心维护隐瞒。
同样的。
她也相信白慕石未曾打过魏央的主意,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女儿如何貌美,也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妇人。
怎会使得动大权在握的镇国将军。
白慕石利用的只是她‘将军夫人’的身份罢了。
他推断白问月知晓真相后,定不会看着贺同章蒙受冤屈。
坐视不理。
不管会如何做,只要最后将真相揭露开来,贺同章能够全身而退便可。
然而。
白问月又岂会如他的愿?
她若冒然出头,为将军府沾染一些不必要的猜忌不说,太后权倾朝野的盛怒,她如何承担的起?
太后一心要贺同章死。
满朝文武不敢多言,除却谢欢,无人求过恩情。
白慕石让她去揭露真相,做这个众矢之的。
显然是从未在意过她的生死。
她的父亲绝情如此,她又如何能让他独善其身。
既是摆局,哪有我一人进局的道理。
礼尚往来,才是待客之道。
白问月笑的得意,不着痕迹地敛去眼中的狠绝,她同宋书吩咐道:
“去。”
“到贺府,将贺夫人在府上的消息告知贺氏。”
魏央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
宋书先一步疑惑出声:“告知贺氏?”
“嗯。”
“夫人,这?”宋书有些犹豫。
目前这样的形势,贺夫人绝不能轻易露面。
告知贺氏不等于是送贺夫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