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对于颜睿的恐惧,除了民间流传的八卦以及那柄染血的长刀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年,西巡回京的路上,她就是死在颜睿手里的。
她在将军帐内颁完母后的懿旨,几位副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颜睿曲着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扣在桌案上。
“笃笃笃”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磨人地切割着她脆弱的神经。
良久,他才缓缓道:“将在外,昭令有所不受。”
哦,这是拒不受赏,也拒不领责的意思了。
“至于封赏,不如等末将班师回京后,亲自向太子殿下讨要。”
哦,你这是打算杀到京都抢我皇位了。
有几个胆大的内庭侍卫太监已尖声骂了句“大胆”,岂料副将们“刷刷刷”拔刀出鞘,半点也没含糊。
将军帐内一时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但显然,是宋颂这边势弱,她叹了口气,怂嗒嗒地将懿旨收了回去:“行吧。”
颜睿冷硬的眉眼这才微微动了动,做了个请离出帐的手势,傲慢道:“太子殿下舟车劳顿,不如及早休息,待末将处理完军务,再来太子营中一叙旧谊。”
同窗之谊她是不敢跟他叙的,毕竟她现在看着他,小腿肚都在发抖。
封赏闹得不欢而散,她在三日之后起程回京,却没想到在燕野关里遇到了刺客。
长剑自后贯胸而出的时候,她的车帘被人一把拉开,宋颂用涣散的目光最后辨认出,那逆光而立的年轻将军到底是谁。
临死前,脑中闪过了唯一一个念头——
母后,我就说不该听廖总管的话,去摸老虎胡须的吧
看吧,现在你连傀儡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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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睿懒散地起身,给她让了道,却见面前的少女仍然一动不动,木讷得要命,不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冷着脸问:“你到底进不进去”
如同再次看见了那个猛兽巨口似的将军帐,以及长刀的寒光,宋颂本能地回头望向教室门口,却发现陈培然早就已经走了,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准备上课。
回过神的宋颂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只好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只是长得像而已,并不是颜如玉。
饶是自我安慰了一通,但实在架不住腿软。
上课铃声响,班长喊“起立老师好”。
教室倒数两排的学生稀稀拉拉例行公事,安静了没几分钟,就开始压低了声音聊天。
数学老师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对这帮学生太严厉了,课堂上还会跟你闹得无法无天,干脆也就懒得管,偶尔聊天声音响了,咳嗽两声,还知道收敛收敛。
讲话最肆无忌惮的,还属宋颂所处的这两排位置。
李东拿笔戳了一下颜睿的肩膀,朝宋颂的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阿睿,你刚刚是不是把人家凶哭了”她回神看他的那一眼,眼圈都是红的。
宋颂一听到对方提她的名字,翻书的手都僵了。
坐在李东左手边的傅浩斌:“可能这女生,喜极而泣毕竟跟他做,做同桌,这是一中多少女生的,的梦想”
李东:“跟只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你确定这是喜极而泣”
颜睿将手机屏幕暗扣在桌上,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刮了宋颂一眼——鹌鹑宋颂将整个身体最大程度地缩成一团,几乎都要贴到墙上,就差没把“我超怕”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宋颂早被他这一眼定得头皮发麻,如同梦里他在将军帐前的审视,心惊肉跳。
傅浩斌:“还真是,颜睿他干了什么啊,能把人,吓成,吓成这样”
颜睿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重新将脑袋枕回肘弯补眠。
鬼知道他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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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三节课开始,颜睿和李东以及小团体里几个学生就不见了。
老师哪怕来上课,看见课堂上空着的那几个座位,也只是皱了皱眉,眼不见为净。
没有颜睿这个“现实版恐怖提醒”坐在身边,宋颂倒也乐得自在。
高二的课业对她来说并不太难,之前休学的一年时间,聂梨给她找过很多辅导老师,她悟性极佳,举一反三学得也快。
知道这个世界有个“高考”,是跟“科举”一样的存在,对所有学子而言,都是最重要的,所以也不敢浪费任何时间。
课间休息时分,坐在她前排的女生转过头,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告诉她自己叫林相芜。
“相芜是取自‘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谐音吗”
林相芜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出来:“很少有人第一次就能猜对我的名字出处的,你怎么知道”
宋颂心说我以前立志做个文韬武略的皇帝,背这种东西可背了不少。
“我还有个弟弟叫林惜音。”
“我靠,男生取这种名字啊”林相芜的同桌叫王琪琪,是个体育特长生,长得大马金刀,闻言转过头满脸吃惊,“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林相芜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办法,爷爷给取的。”
王琪琪:“那你弟弟跟你一样,也会国画吗”
林相芜“嗯”了声:“他的山水画比我画得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