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上的疼痛终于停止了, 魏轩趴在地上, 满脸生无可恋。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想着走捷径了。”
地狱精心设置了这栋足有四层的学校楼, 怎么可能会允许他直接翻墙跑路。魏轩垂着眼睫,用指尖拨弄着眼前的野草草尖,忽然意识到身后的容音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为了活跃气氛, 他轻笑着开口“对于我这种体质来说,这种痛不算什么,不过在围栏上挂着的要是你,你肯定早就晕死过去了。所以说, 接下来的行动你还是乖乖地跟在我后面”
话音未落, 他忽然感觉到少女微凉的手指覆到了他的背上。
少年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动, 只是微微垂下头, 藏在黑发下的耳朵渐渐变红了。
容音垂着眼眸, 用手指轻轻抚着他背上的伤口。
地狱在窥探她的记忆,或许这个副本都是依照她的回忆设计的。
她在十五岁的时候被母亲送到了残障学校, 在那里待了三年多。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那么幸运, 能够得到健康聪明的孩子, 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很幸运, 能够健全地来到世上。许多孩子都患有严重的疾病, 或者由于意外引起的残疾。
这种孩子对某些父母来说, 与灾难无异。
他们厌恶了长久的照顾,崩溃于无底洞的医药费,受够了面对孩子时内心的绝望和无光。他们有时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希望孩子赶紧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可是身为父母,也受到法律监管,他们不能杀掉孩子。
残障学校,就是为这些父母专门设计的地方。
学校处在荒无人烟的郊区,位置偏僻,父母不用担心会受到左邻右舍的指点,别人问起来就说送去寄宿学校照顾了。而且学校费用虽然小贵,但也在这些父母能承受的范围内。
最诱人的就是,校长允诺,除非家长想来看孩子,否则孩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用担心孩子影响他们开始新的人生。
而且,残障学校可以长年托管。
只是每年交些费用,父母就可以甩开包袱,既不用面对孩子,还可以安慰自己孩子过得很好,良心过得去。
因此,这所残障学校生意不错,学生还蛮多的。
学校里的学生都有缺陷,学校也并不教他们念书识字。这里更像是精神病院或者老人院,学生们整天没什么必要的事要去做,他们只要乖乖待在这里,给家人省心就好了。
和被拐卖的人一样,学校里有些相对健全的学生想要逃跑。
为了杀鸡儆猴,所有逃跑失败的孩子都会被送到校长那里。
校长曾经是一名化学教师,后来因为偷窃贵重实验材料被学校开除,名声也跟着臭了,没有学校肯聘用他。校长家里有些钱,他就开了所学校,自己当校长。
他惩罚这些孩子的手段,就是在他们的背后,用酸液腐蚀出逃学这两个字。等到学生伤口愈合的时候,他就命人用绳子捆住那个学生的双手,把他吊在学校操场的大树上。
当天,所有的学生都被放到操场活动,看着那个学生的惨状。
在学校,校长和老师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打骂他们,没有人去管。
曾经有位老师失手打死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女孩子,当时所有的学生都以为这件事情会引起轰动,媒体会注意到他们。
结果,校长给那个女孩子的家长打了个电话,淡定地说了女孩子失足摔倒,头撞到岩石死掉的事。家长听到这个消息,连面都没有露,校长问家长要了笔丧葬费,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后来,那个女孩子被草草埋到了那棵大树底下。
她被老师殴打溅出的血还在地面上,说不出的可笑。
“喂,小兔子你”
容音久久没有把手从他的后背上拿下来,魏轩趴在地上,耳朵红红的。他犹豫了片刻,很小声很小声地道“你还没摸够”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无辜而委屈,还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容音收回了飘散的思绪,收回了手。
这所学校和她记忆中的残障学校并不完全相同,学校里有正常的学生,各种教室也都具备。
容音站起身,忽然,学校里传来了某种惊悚的音乐声。
那是一段有些诡异的鼓点旋律,伴随着这阵音乐,还有小女孩低低的吟唱和笑声,其间还夹杂着冷风吹拂布帘的声音。
两人都站起身来,望向不远处的学校大楼。
惨白的月光照射在地上,照射在学校楼的窗玻璃上,窗玻璃呈现出有些亮眼的白色。忽然几道黑影出现在了一楼的某间窗户上,黑影紧紧贴着玻璃,扭曲得像是正在生长的藤蔓。
“看来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开始工作了。”
容音平静地眨了眨眼“我们去上课吧。”
禁闭室门口的灯在他们离开后就灭掉了,整栋楼昏暗异常,他们只能借着丝丝月光,摸黑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