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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2

“怎么?等着我帮你洗?”邢觉非问。

“好啊。”

俞襄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两个人皆是一愣。

卧槽,暴露了!

“我、我开玩笑的。”

俞襄一点都不想让邢觉非看清自己的色女本质。她嗖地蹦下床小跑进浴室,都没顾上遮腿上的疤。

等她出来,祁陆阳遣人送来的药油已经在那谁手上捏着了。

“过来。”邢觉非朝着俞襄招手。

看女孩站在浴室门口不动,他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再次把俞襄打横抱了起来,往床上一扔。然后单膝压在床尾,伸手拽住了她细瘦的脚腕子。

“你要干嘛?!”

俞襄喊得魂飞魄散,但脚上却没使出什么力来——起码,比不上她在徐凯那边挣扎的十分之一。

自然,很容易就被邢觉非给控制住了。

男人淡定地拿出药油倒在手心上,掀开俞襄的浴袍下摆,将手附上在了她膝盖的淤青上慢慢推揉。

肌肤相亲,热度蔓延。

而在几公分不到的地方,一块狰狞虬结的疤痕触手可及。

此时,俞襄甚至连用手遮住它的勇气都没有。

“力度怎么样?”邢觉非抬眼,捕捉到了她的仓皇与羞赧,以及一点点自卑。

这个傻子。

轻叹口气,他也不多话,只耐心地在几个伤处上揉搓。男人掌心滚烫,神情认真,就连眉弓到鼻梁的线条都完美得诱人沉沦。

俞襄渐渐放松下来。

她把眼前人,和普吉岛上那个莫名其妙亲了口疤痕的男人,已经重合到了一起。

简直荒谬。

等膝盖旁边的几处淤青处理完,俞襄身上的伤,就只剩大腿内侧那里的了。

这是一处很敏感,也很微妙的地方。

邢觉非微微直起身,情绪堆叠。几息之后,他轻抬眼帘,手探过来覆上去,似笑非笑地问:“可以吗?”

俞襄想岔了。

然后没骨气地答了好。

邢觉非倾身靠近,随着他的气息越来越浓,俞襄的脊背也愈发僵硬起来。她甚至无意识地稍稍侧过了头。

直到有人捏住了她的下巴,一股冰凉的感觉瞬间自左脸传了过来。

“先处理脸上的吧。”邢觉非不知何时拿了冰袋,正在她的颊侧轻轻按压。

靠!耍人呢?!

俞襄差点破功。

她脸上倒还好,只是有点发红,但嘴唇肿了。

鬼使神差地,邢觉非用拇指蹭了蹭女孩的唇,然后来回抚摸了几下,不轻不重,挤压搓揉。

俞襄唇形饱满,触感丰盈,像云朵,又想某种带着水果甜香的软糖,让人忍不住想下口尝一尝。

喉头滚动,气息渐热。

邢觉非差点就这么做了。

豁出去的俞襄也想这么做。

可惜,就在她准备主动亲上去的前一秒,床头上防水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俞襄她将除了孟游以外的家人——比如舒秀琴,比如舒亮,比如爷爷奶奶,都设置了统一的铃声。

这会儿铃声传来,她立马就回了神。

慌乱撇开脸,俞襄用手抵在邢觉非的胸口上:“我——”

“接吧。”

邢觉非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电话是舒亮打来的。

“怎么敲门没人应啊你家……我刚下飞机,带队比赛来了,顺道看看你……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什么态度!不高兴见我?”

俞襄服了他。

舒亮做事从来都不计划也不提前安排,随心所欲、说走就走,几十年如一日。

但这么长时间,漂在异乡的她也只有这个表哥偶尔来看望下。

“老板,我老家来人了,得赶紧回去。”利落地换好衣服,俞襄趴在二楼扶手上问邢觉非,“今天……谢谢您了。”

邢觉非的眼皮轻轻掀起,神色不算好:“就这样?”

俞襄:“改天请您吃饭。”

邢觉非不悦:“我缺你这顿饭么?”

俞襄把头缩回去,小声吐槽:“不吃就不吃,凶巴巴。”

知道自己失态了,邢觉非缓了缓,说:“你等我一下。”

“啊?”

“这里没车回南江,我送你。”

“老板真好!”俞襄乐颠颠地下了楼来,笑着讨好。可这笑容里除了讨好,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就比如……小小雀跃,小小欢喜。

在她面前气不过三秒的邢觉非,很无奈:“心里有数就好。”

回程的车是司机开的,后座上的两人一路都很安静。

等车开到中江云庭附近,俞襄突然看到路边某个熟悉的人影。摁下窗户,她大喊:“表哥!”

邢觉非让司机停车。

跟他简单告别,俞襄动作利落地蹦下去,也顾不得脚上的伤了,三步两步就跑到了舒亮面前。

舒亮是省游泳队里出来的。因着要带训学生,肤色晒得黝黑,个头又是人高马大的,手臂比俞襄大腿还粗,浑身上下荷尔蒙爆炸。

他乐呵呵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抬眼,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辆停着没走的库里南上,有个男人正神色复杂地打量自己。

“那个是……”舒亮问。

揣着股类似于献宝的心情,俞襄拉着他走到车前,邢觉非已经下来了。她喜滋滋地冲着舒亮介绍:“这是我们老板!他专程送我回来的。”

长是不是很帅?人是不是很Nice?

俞襄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冲邢觉非笑了笑:“老板,这是我表哥。”

舒亮先把手伸了过去。

两个男人短暂地握了握,同时松开。

简单说了几句话,邢觉非朝他们微微颔首,又变回了不苟言笑的金尊玉佛一座:“那就不耽误你们叙旧了。再见。”

直到车子开远了,舒亮才嘶的一声喊出来,拼命甩手:“我靠!你们老板跟我有仇吗?把我这手当握力器了?疼死了卧槽。”

最最关键的是,这个小白脸,力气怎么比他还大?!

俞襄从头到尾都搞不懂邢觉非在生气什么,她只得拉着舒亮下馆子,以示安抚。

脑子里装了事,吃饭时她全程心不在焉,连心大如斗的舒亮都觉出些不对来。

“襄襄?襄襄?”拿着筷子在女孩面前绕了几下,舒亮故意逗她,“想什么呢这么认真?男人?”

“嗯。”俞襄点头,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舒亮喷了一口王老吉出来。

“谁?!”

“就……刚才那人。表哥,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不好!”

舒亮的手到现在都还疼着,但话说完,他回忆了下,又加了句:“不过模样还行,不比亚飞哥差。”

空气一滞。

舒亮啪地给了自己嘴巴一下:“好端端的我提他做什么?来来来,咱们继续聊聊你那个大力老板。”

“没事。”俞襄神色上一丝纰漏都没有,“小飞哥他……最近怎么样?”

“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就那样呗。他那么不受管束的一个人,一关就是好几年,想想也知道不好受。”

俞襄咬了咬下唇,没防到就触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直皱眉。

也不知道邢觉非的手疼不疼。

上药的时候,她明明看到这人的手背上也裂了几个口子。估计是打徐凯的时候没收住力,伤到了。

怎么那么疯……

越想,俞襄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你要真担心,就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吧。”舒亮误会了她的神情,“这么多年了,多大的恩怨也都该过去了不是?”

“哥,这不是恩怨。”俞襄表情很认真,“这是人命。”

可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你说的没错,我该去看看他了。”

乔亚飞之于俞襄,总归跟旁人不同。

在她成长过程中那些不算温馨的时刻,乔亚飞的身影很少缺席。大出俞襄十岁的他,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介入,竭尽全力地照拂着这个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的女孩。

那是很长的一段日子。

长到俞襄由天真孩童变成了花游少女,长到乔亚飞从清冷少年蜕变成了年轻机长。

至此,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俞襄以为,乔亚飞会是她永远的小飞哥,他会像曾经约定好的那样,代替俞爸爸,在婚礼上把俞襄的手郑重地交给另一个男人。

可她那时候不懂,感情会淡化、会消失,也会变质。

直到五年前,那件事发生。

事发后,俞襄背着乔亚飞带来的无妄之灾,被动接受着纷至沓来的传言与指责。

她想过解释,但唯一有资格听取解释的人已经听不见了;她也不介意外人的评说,可还有别人在乎。

所以俞襄可耻地逃了。

但是最近……她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想要谈一段完整的恋爱,她想要试着和以前的人事和解。

心念几个来回,俞襄眉目之间一片清明。

舒亮看向表妹,问:“襄襄,为什么你就只黏亚飞哥一个人?他们家明明是后面才搬来的。院子里那么多男孩,都没入你的眼?”

“我也说不清楚。”

舒亮忽然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他长得好看!你丁点大的时候就知道专挑漂亮的人相处!资深花痴啊。”

“……”俞襄无语,“真要说,就是因为我爸走的那段时间,一直是小飞哥陪着我。所以他不一样。”

听到这里,舒亮在心里算了算,疑惑:“不对吧?小姑父走的那年,他还没跟着家里人从北方搬过来呢。”

“那是你记错了。”

俞襄很肯定:“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也问过小飞哥,他没说有什么不对。”

舒亮还是摇头:“别的我会记错。这个绝对不会,我跟你算算啊——”

“我记错了行吧?不说这个了。”

这话就这么揭过。

饭吃得晚又吃得久,和舒亮分开已经是夜里十来点的事了。俞襄拎着这人带来的两大包鸭脖子回到家,简单洗漱后就躺在了沙发床上。

也许是被人提及了,她忽地就开始回想父亲去世前半个月发生的事。

俞爸爸查出肝癌的时候,俞襄不过五岁,那时候她的名字也没改,还叫俞婧。

小名婧婧。

俞爸爸的病程发展很急,从住院到弥留,中间只用了两个月。

越到后期,俞爸爸的疼痛就更加剧烈,不管是镇痛泵还是镇痛药,都不起作用了。小俞襄性子倔,非要跟着大人来医院,然后在病房门口偷听打量,为着父亲的惨状而哭个不停。

谁都知道,让一个小孩儿目睹这种事情并不好。

但没人分得出心神来考虑。

不知是哪天开始,俞襄家里突然多了个长得极好看的少年。

少年的父母都很和善,笑着逗她哄她。可少年自己却不爱笑,也不怎么讲话。

他的白衬衫总是熨得板正笔挺,领口袖口干净平整。就连极易沾灰的白球鞋上,都是纤尘不染。

俞襄喜欢这样的大哥哥。

他和舒亮那种泥巴里滚大的男孩儿完全不一样,他漂亮,斯文,说话字正腔圆,身上还香香的。

她开始主动黏着人家,走哪儿都跟在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起先,少年轻拧着眉:“你打扰我看书了。”

到后来,他语气放柔:“哎,别太吵就行。”

最后的最后,少年放下书,漂亮的唇角弯了弯:“我只陪你玩半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那天,少年带着俞襄玩了一整个下午。

往后的日子,每当俞襄闹着要去医院看爸爸时,少年都会及时出现。

有时候牵着、有时候背着,他带着俞襄去游乐园,去逛商场,去一切热闹喧嚣,能让小女孩暂时忘记忧愁的地方。

天气不好的时候,少年就陪着她在家里看电视。

俞襄乱按遥控,随手停下的屏幕上,播着常看常新的《英雄本色》,国民男神周润发饰演的小马哥风靡一时。

她手舞足蹈地跟着血肉横飞的画面大喊大叫,少年却冷着脸拿走遥控,强行换回了动画片。

“小飞哥,你还给我!我就要看小马哥!”俞襄叉着腰生气。

少年叹息:“婧婧,我不叫小飞哥,我叫——”

俞襄跑远了。

隔了几天,少年带着俞襄去江边看横渡,他背着她一步步走过长江大桥,明明累得满身是汗,却也不曾抱怨半句。

玩累了的俞襄伏在少年肩上,忽然委屈巴巴地问:“小飞哥,我爸爸是不是要死了?”

感受到肩上的湿意,他顿住脚步,语气中有种令人笃信的魔力:

“不会的。”

俞襄信了。

“还有,我真的不叫小飞……”话说一半,少年无奈,“随你吧。”

就在第二天夜里,俞襄半梦半醒间被妈妈抱到了一个很冷的地方。俞爸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八月末的凌晨,夜露微凉,舒秀琴神思恍惚下只给她穿了条黑色连衣裙,大人们忙着吵架、忙着争论、忙着哭泣,连小女孩冻得嘴唇发紫都没察觉。

少年脱下外套,给俞襄穿上。

“婧婧,你想不想看长江上的日出?想的话,哥哥带你去。”他悄声问。

俞襄不喜欢现在这个地方,她说好。

偷偷将俞襄抱出门,一个半大孩子领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坐上清晨第一班公交车,来到了江边。

熹微天光像被镀了金,美得夺目,渐渐变得刺眼。

俞襄的眼睛生疼,泪珠直掉:“小飞哥,你说过我爸爸不会死的。你骗人。”

“对不起。”

再没有多余的话,少年只是安静地听她哭。

没多久,焦急的大人们寻了过来。俞襄被舒秀琴一把搂在怀里,她跃过母亲肩头,看到那个漂亮的大哥哥……被人打了一巴掌。

很响。

可等少年回头触到俞襄的眼神时,却意外地扯出了一个罩着金色微光的笑。

俞襄记不得他的脸,却一直记得这个笑,也记得少年临行前的那句轻声喟叹:“小姑娘,我真的不叫小飞哥。”

谁知,一年过去,小飞哥居然回来了。

而俞襄也因为和继姐撞了名,由婧婧变成了襄襄。

乔亚飞身上还是俞襄记忆中那件干净的白衬衫,脸盘精致,眉眼冷淡,话少,依旧不爱笑。

只是长高很多。

俞襄冲过去,抱着人家的腿一个劲儿地喊:“小飞哥!小飞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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