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从地将冰淇淋搁到了边沿上。
又是一阵安静。
俞襄用余光瞟着邢觉非,心想,要是这人敢轻举妄动,她……
还是要反抗反抗的。
哼。
忽地,像是为了印证某人的话,俞襄猝不及防地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打喷嚏的时候动静不大,发出的是类似于“嘁嘁”的气声,很像小朋友。
“回去吧。”邢觉非起身拿了毯子递给她,“着凉就麻烦了。”
他神态自然,一瞬间变回那个绅士有礼的上司。
愣了愣,俞襄说:“能不能拜托您转过去?我——”
“好。”
惊讶于这人的配合,她忙不迭从水里爬起来,披着毯子就往屋子里跑。
邢觉非食言回头,看到了俞襄笔直修长的美腿,和裸露在外的蝴蝶骨,以及一对浅浅的腰窝。
女孩被温泉水烫成虾粉色的皮肤,像极了她动情时的反应。邢觉非想,这温泉水的度数还是太高了些,居然泡得人口干舌燥。
“喂,等等。”
他出声喊了一句,俞襄吓得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回头都不敢。
不急不缓出了池子,邢觉非追上来:“忘了问,二楼归你?”
“啊?哦,嗯。”她答得磕磕绊绊。
邢觉非问:“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没有。”
俞襄撒腿就要往二楼跑,同时尽力用毯子遮住腿。
几个台阶之下,邢觉非捏住她毛毯的一角,好看的眼睛弯了弯:“明天不用起很早,九点吃早餐。还有……”
“晚安啊,小姑娘。”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撞了半宿的俞襄,睡得很不好。
晚安?晚安个屁!
上午,邢觉非带着她同大川夫妇用了早饭,将两人送上了前往机场的车,便折回了酒店。
“我中午有应酬,要不了很久。你自己待会儿?”邢觉非问她,态度一本正经。
俞襄也正经:“您忙去吧,不用管我。又不会跑丢。”
忙是真的忙,邢觉非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几秒,还是走了。
回来再收拾她。
包厢里,徐老正带着长孙徐凯,以及几个南江市银行界的熟人,围坐着寒暄。
徐老虽退休已久,但不论是自己的后代还是亲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在南江商界都是地位卓然,所以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而他此行,就是为了徐凯重回中江一事疏通运作。
邢觉非推开门扫了一眼,心里登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老狐狸,电话里说是带着孙子来把手言和、一醉泯恩仇,却偏偏要将自己遍布银行
界的后生也捎上……
谁都知道,如若企业是鱼,那么银行就是水。企业运作,离不开银行在资金上提供周转。
好在,中江这条巨鲲在邢觉非的操持把控下,财务状况好得不能再好,离了池塘还有大江大河可去,根本不怵。
俊朗的年轻男人淡笑着走进包厢,身长玉立、气度不凡,上来就按辈分跟在座几人一一打了招呼。
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行走过场般吃了几口饭,又喝了些酒,徐老终于引出正题。
他一下说徐凯年少无知才犯了点小错——虽然这人不过比邢觉非小2岁而已,一下又追溯到中江当年资金链出问题、徐宏文是如何送钱救火,最后才落到关键点上:
“在座的几位都是看着我们家凯凯长大的,这孩子性子虽急,但也有本事、有冲劲。而且,有他和宏文在中江,各位到底要亲热些。是不是?”
几个或秃或肥的一二把手,纷纷点头附和。
徐凯则顺着爷爷的意思,不情不愿起身给在座的各位敬了一圈酒,直喝到眼冒金星脚步发虚才作罢。
邢觉非转着酒杯不说话,冷眼看他们将大戏唱到词穷,再无场面话好讲。
包厢里迎来了诡异的安静。
男人终于开口:“不巧,我上个月从盛宇挖了个人过来,顶上了建设部经理的位置。团队刚刚磨合好。”
他似乎在笑,可漂亮的眉眼间已经被顶光映出一层浓郁阴影。
徐老不动声色:“换个部门也不是不可以,小凯到处历练下对他有好处。”
“其他部门,暂时没有高层人员调动的计划。”邢觉非懒得再虚与委蛇,“不过我很赞同您说的话……”
“人,多出去历练下确实有好处。”
但别来中江历练,祸害一帮子人。
徐老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而早就坐不住的徐凯则把玩着打火机,不大不小地轻嗤了一声,以示不屑。
虽不及邢觉非万一,但徐凯好歹是徐可的孪生哥哥,长得自然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奈何年纪轻轻纵情声色,加上他在加拿大读书时还沾过大/麻,所以眼下乌青,神色颓靡,看着没什么精神。
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本事不大气性大的徐凯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语气不悦地道:“大家慢慢喝,我先走了。”
徐老想拦,已然来不及。
他恨铁不成钢地收回目光,刚准备继续与邢觉非斡旋,就听对方说:“我这边还有客人,也不久留了。告辞。”
看他真的起身走向门口,徐老赶紧给南江市某银行二把手递了个眼色。
那人出声拦住邢觉非:“邢总。您这边——”
“啊,差点忘记跟您道贺。”男人停住脚步,回头,“听说,汪副行长马上要调任去S市了?那边经济形势相较南江有过之而无不及,恭喜。”
这条内部调令尚未公示,他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汪副行长无奈与徐老对了个眼色:对方把底细都摸透了。自己眼见着就要调离,利用价值与威慑力几近为零。
到底是老姜,徐老稍作休整,便不疾不徐地看向另一人。
那人得令上前,拿着酒说是要与邢觉非再喝几杯。
邢觉非仍是淡笑着,却不接杯子:“贵行张行长昨天来家中做客,叮嘱我不要仗着年轻贪杯,以免落下病根。我深以为然,您觉得呢?”
顶头上司都去人家里做客了,自己还在这儿瞎掺和什么?
这个人也退下了。
看徐老还想差人拦路,邢觉非终是敛住笑意:“在商言商,这几年中江与各位都有合作,过程和结果也俱是愉快。这么好的互惠共赢局面,何必横生枝节?”
他锐利的眼神在包厢众人脸上扫了一扫,寒意刺骨。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所以也没人真敢惹毛眼前这个手腕强硬、说到做到的大财主。
邢觉非顺利脱身。
走出餐厅没多远,他正准备给俞襄打个电话,就听到前方竹林掩映处有人惊声尖叫:
“你别过来……救命啊!老板!邢觉非!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