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又不管,成天往家扔。她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邢觉非松了松领带,神色倦怠。
南江已经入秋,他这一整天却从头燥到尾。
觑了眼明明是条单身狗,还要嫌弃狗狗的儿子,秦月白摇头:“这火气大的……谁招你了?公司下属?”
随便嗯了一声,邢觉非走到客厅,和他爸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
邢江来瞥了儿子一眼,关掉电视,起身。再无其他回应。
自从去年初,邢觉非“谋权篡位”,把他爸在公司的权力架空、自己坐上董事长位置后,父子两之间就产生了嫌隙。
可没多久,邢江来到底还是把那块沛纳海手表交给了邢觉非,并且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屑和毛头小子一般见识,毕竟,他早就有了退下来的意思。至于以后邢觉非想怎么折腾,自己都懒得管了。
说来说去,邢江来不过就是在秦月白的规劝下,给了自己和儿子一个台阶下。
谁知,邢觉非居然把那块表给弄没了。
问他吧,死活不肯讲表丢哪儿了、怎么丢的,只敷衍说在找呢,肯定能找到,您就别管了。
可不是个逆子。
餐桌上,父子两沉默地喝了几个来回闷酒,秦月白开口:
“朱珠跟我说你最近都不理她。平时真就这么忙,连恋爱都没时间谈的?”
反应了下“猪猪”的是谁,邢觉非无奈地呼出口气,道:“那什么朱珠,不行。有代沟,我们聊不来。”
说完,他似是想起什么,没再往下,而是换了个方向:“而且,我从来都没和她过谈恋爱。为什么要搭理她?”
“你和朱珠差了10来岁,确实多了点……”秦月白自顾自喃喃,“要不妈再给你找找?老徐家的女儿怎么样?28岁,年纪刚刚好的,今年能怀上的话,还可以赶在30之前抱二胎……”
邢觉非干脆停下筷子:“是不是只要随便带个人回来,您就能消停?”
“也不是。”秦月白说,“起码得是女孩子呀。”
“……女的就行?”
“年纪大三岁以内吧。妈都能接受。”
“那如果,有缺陷呢?”
秦月白和邢江来同时抬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大事不妙四个字。
“什么缺陷?”这次换邢江来问,神情严肃。
邢觉非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是平静地回答:
“哑巴。”
邢家这顿饭的后半程,没人再说话。
邢江来夫妻两觉得是他们的步步紧逼,把儿子的逆反心理给激出来了,于是默契地选择不再做声。
至于那什么“哑巴”,他们只当没听见。
方辰的丈夫,眼睛有遗传病,自己面临失明风险不说,连孩子都要不了——邢家招这么个有缺陷的女婿,已经是极限。
这晚,邢觉非听从秦月白安排,歇在了家里。
同父亲下完三盘棋,他起身上楼,无意中听到了客厅电视里传来的对白:
“小妹子,你很可爱,我心里也挺喜欢你。不过我的心已属大龙女了。请你莫怪!你有什么事,拿一枚金针来,我一定给你办到。”
邢觉非回头,屏幕里正在上演“一见杨过误终身”。
多看了一眼,他撤回视线,上楼。
洗完澡,邢觉非套了件睡袍,给自己倒了点酒,加了冰块,再才踱到了床对面的巨型鱼缸前站定。
对于自己在餐桌上多的那句嘴,邢觉非只当是条件反射之下,胡言乱语。而父母的反应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己都还没完全接受的事,何苦强求别人?
抿了口酒,邢觉非捏着杯子轻轻一晃,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响动;这声音,将一条暗紫色的龙鱼从角落里激了出来。
这是辉夜,他迄今为止养得最久的一条鱼。
辉夜摆着华丽的尾巴,在水中游弋不停。邢觉非盯着它,募地想起某次母亲被逼急了,扔给他的提议:
“成天就是鱼、鱼、鱼。既然这么喜欢鱼,你干脆住海洋馆里去、和鱼结婚好了!”
住海洋馆里?
不错。
至于,和鱼结婚……美人鱼吗?不会说话、但笑起来胜过千言万语那种?
怎么又想起她。
烦躁地将酒喝干净,邢觉非拿出自己的钱夹,从内侧夹层中抽出一张拍立得相纸,默默端详了上面的女孩片刻。
终于想起来,她甜甜一笑的时候像谁了。
李绮红版的郭襄。
轻叹口气,邢觉非将相片锁进了抽屉里。
罢了,不如不见。
爱情没有给邢觉非带来过纯粹的快乐,再说绝对点,32年,从来没有。
直到去年七月,邢觉非在普吉岛遇到了俞襄。她上了他的船,也上了他的床,他们短暂地快活了大半个白天,和一整个夜晚。
那是邢觉非前半生中,最接近爱情的一天。
两人分开。
又重逢。
邢觉非不过一眼就认出了俞襄——她还是那个时常入梦的,爱笑的姑娘。
可姑娘却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说实话,邢觉非很挫败,也很恼怒。还有种上赶着凑过去,被人打了脸的犯贱之感……
作为一个生意人,邢觉非从来都没有做过上赶着的买卖。
以后,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