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怕什么来什么。邢觉非第二天又碰到俞襄了。
下午的时候,秦月白依旧想把儿子召回家吃饭,邢觉非借口有应酬,脱不了身,没去。
倒也不是借口。
只不过,这晚的应酬对象不是住建局领导,或者开发委大头,更不是什么叔叔伯伯辈的行业大佬。
对方是个南下来本市投资的煤二代。20出头,正值爱玩儿的年纪。
局的地点,选在抚云河岸边的TAXX酒吧。
酒吧里空气混浊,音乐聒噪,要不是好友祁陆阳挽留,邢觉非坐不了五分钟就得走。
那煤二代出手阔绰,一上来就点了打/黑桃A。
小十万砸下去,酒吧派过来一队穿着暴露的女孩儿,举着烟火和灯牌围住他们,又扭又跳,闹了闹气氛,这就算听见点儿响了。
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邢觉非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拧了个角度——黑桃A在香槟里属于中看不中喝的款,但架不住价格“合适”,排场大,土豪最爱。
祁陆阳推了下他胳膊:“再坐会儿?就当卖我个面子。他家和老祁家关系不错,长辈非让我帮忙照拂下。不然,我也不会拉着您这喝露水长大的贵公子,来这里凑热闹。”
“……打住。我没你说得这么矫情。”邢觉非和他碰了碰杯,“你不是在备孕么?少喝点。”
“呸!备孕的那是我老婆。”
话虽这么讲,祁陆阳还是把香槟给换成了红茶。
他们这块儿土豪扎堆,自然吸引了不少“小蜜蜂”过来。
邢觉非和祁陆阳坐在沙发角落,两个人都英俊不凡,俱是一副矜贵做派。但脸上也一如既往地写着,他们并不打算搭理任何人。
可还是有个姑娘凑了上来。
这姑娘长相实在是一般,脸部线条崎岖坎坷,浓妆都救不回来。
但她……貌似是个哑巴。
刚才,邢觉非已经观察了几分钟。见她只会傻笑,点头,被人灌酒、揩油,禁不住在心底冷哼:蠢得很眼熟啊。
五分钟后,拿手跟某冷面大帅哥比划了几下,这姑娘就做成了个大单子。
一打/黑桃A。
煤二代强行认为邢觉非是在给自己涨面儿,兴致高涨之下也追加了一打。
两打酒送过来,成群的姑娘、烟花、灯牌,呼呼啦啦一大片,扭腰摆胯,火树银花,闪瞎人眼。
酒吧里瞬间沸腾了。
祁陆阳目瞪口呆。缓了好久才干笑几声,:“品味非凡啊你。”
邢觉非心里正烦闷着,不理他,也不喝酒,站起身就往外走:“回去了,明天公司还有事。”
“给你找个代驾。”祁陆阳跟上。
穿过人群,两人往后门走。他们路上碰到几个“小蜜蜂”,正凑在角落里抽烟嬉笑。
“还是咱倩倩有手段。装聋作哑卖个惨,空手套土豪啊。”
“碰运气呗,总会有傻叉‘大发慈悲’的。这些生意人,手上的钱大多来路不干净。偏偏都迷信,各个把日行一善挂嘴边,生怕哪天遭了难钱白赚了,上赶着积德。”
“日行一善?是不是上姑娘的时候也当是在帮人开光?哈哈哈哈哈哈。”
“那可不,要是上个真哑巴,不就是扶贫济困、关爱弱势群体了么!”
……
祁陆阳当即准备上前,邢觉非拉住他,眼底淡淡的一层黑雾往上涌,复又压下,神情说不上好或者不好。
“走吧。”
两人换了条路出去。
抚云河,河道不宽,也就5米的样子,两岸都是酒吧,一派歌舞升平。
室外空气清新、月朗星稀,代驾却久等不来。
“定位明明就在河对面啊……再不过来,哥哥我真投诉了。”祁陆阳深觉今天的破事都是自己招的,对好友难免有点愧疚。
邢觉非却还有心情开玩笑:“人家说不定是游过来的,还没上岸。”
他喝酒从不上脸,酒量也不错,现如今站在路边,除了眸色晦暗不明,玉树临风身姿挺拔的,与岸边的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真没什么?这酒吧老板我熟,那几个,算是诈骗了。多少该受点教训。”祁陆阳补充,“我有分寸。”
“不至于。”邢觉非勉强扯出个笑来,不太成功。
装,继续装。
祁陆阳了解他,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人各自点了一支烟。
他和邢觉非认识得不算早,也就最近两三年走得近了些。
不过是生意场上几次交锋下来,祁陆阳认可邢觉非的果断和底线高,邢觉非欣赏他年纪不大,却成熟得像个老头子,做事有原则,为人也随性……
以及早婚,还顾家。
光这点,圈子里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做不到。
邢觉非他爸就是那百分之一里的一员,在婚姻里除了有些霸道蛮横,其他的无可指摘。
不过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
“请问,是你们叫的代驾吗?我是‘鱼香Rose’。”
正准备点上第二支烟的邢觉非,应声抬头。他想,这代驾也许真是游过来的。
俞襄又是一身黑衣黑裤,头发扎成马尾,发际线旁一圈细细绒毛,笑容自然,声音清脆。脸上洋溢着一种青春正当时的美。
邢觉非的眼神却瞬间一暗:就连这个哑巴,也是假的?
呵。
把烟放回去,邢觉非走近几步,携着股找不着出处的怒气站在俞襄跟前,嗓音低沉,语气里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原来,你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