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重新靠回去,把脑袋抵着车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外头的立冬也不敢深劝。
孙妈妈轻咳了一声:“四姑娘,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人情大礼,该讲还是得讲的。”
断没有撕破脸的道理。
“我知道。”阮晴答得有气无力。
但她就是不想下车见周弗。
有什么可见的呢?
他没错,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非要追究,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已。
两人出身就是原罪,他不该姓周,她不该是顾梅的女儿。
别说他对她有什么感情,不可割舍。
俩人本就年纪不大,又不曾见过几回面,不过是仅有的几次敷衍……
就算曾经倾注过交好的感情又如何?
对于未来漫长的人生来说,这几面微不足道。
她不想听他认错,也不想自己去认错,所以见面除了徒增烦恼和尴尬之外,毫无益处。
外头的周弗就那么坐在马上,垂眸瞅着地面,既不开口催促,也不让开道路。
他心里涌动着一种让他害怕的情绪,那是不受控制的暴戾。
他恨眼前的场面,也恨阮晴的决绝,更恨她沉默的执拗。
以前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谦谦君子,但该有的规矩礼仪,他是有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绝不会无故动手伤人。
可现在不是。一旦有什么阻碍了他,他就只想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这些情绪和想法都是不好的,他不想吓着晴妹妹,更不想让自己变成父亲那样为了一己私欲,便枉顾律法伦理的变态。
尽管他悲哀的知道,大抵他将来只会变成他最讨厌的,父亲那样的人。
马车里的阮晴心坚似铁。
她并不寄希望于周弗的退让,但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开退让之先河。
两人就这么坚持着,谁也不让谁。
车夫有些艰难的看看车厢,又看看立冬。
这,也不能一直堵在路中间吧?
立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装死。
周弗动了,他跳下马,扔了缰绳,大步朝阮晴的马车走过来。
立冬被他气势所迫,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
如果不是周弗太小,她以为自己对上的是周助。
周弗抬手,利落的一掀车帘,眼角眉稍俱是隐忍的无奈。
阮晴抬头,和他对视,眼里满是戒备和委屈。
不过数日不见,两人竟如此陌生。
“晴妹妹……”
阮晴动作了,她一扭脸,道:“别这么叫我。”
周弗嘲弄的笑了笑,眼中带出悲凉来:“我习惯了。”
“可以改。”
这才几天?习惯都未必养成。
再说了,哪有什么改不了的习惯?
周弗执拗的道:“可我不想改。”
阮晴气血上涌:“……”
她胸脯一鼓一鼓的,一肚子的恶言都堆集在嘴边。
可她终究没开口。
真要恶言相向,俩人就真要成仇了。
这不是她的初衷。
周弗强压下胸口的愤懑,道:“跟我走。”
阮晴没有尖刻的反驳他,只垂眸道:“理由。”
周弗看了一眼车里的孙妈妈。
这老妇人神态安祥,临危不乱,又衣饰整洁,颇有些气派,他便猜着这怕是积年服侍阮老太太的老人儿。
应该多少是知情的。
周弗便不再有顾忌,他对阮晴道:“顾姨的遗骸不在大兴。”
那在哪儿?
孙妈妈一脸惊讶的看向周弗,似在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阮晴也抬头,惊讶的失声:“你说什么?”
周弗目的已达到,便不再解释,只深深看了阮晴一眼,退后一步,放下了车帘。
他故意的。
阮晴气得简直要跳脚。
但周弗一击必中,正戳中她的软肋,她还真就只能跟他走。
她愤愤的扬声道:“立冬,跟着走。”
立冬答应一声,重新坐上车辕,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这回不是去大兴,是跟着周弗。
孙妈妈低声问:“四姑娘,周大公子这话,可信吗?”
这,周大公子就说了一句话,四姑娘也不仔细问问就信了他?
周家人岂是能轻易相信的?
四姑娘可别重蹈了姑太太的覆辙。
当年周驸马在顾家可也人模狗样的,不然也不会骗得姑太太对他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