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弗亲眼看到周助脸色发青,眼里情绪复杂,最多的还是悔恨。
自己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会让自己死的。
可也仅此而已。
………………
阮晴出了周府大门,正要上车,忽见有个身高体壮的男人上前行礼:“阮姑娘,在下周次,奉了我家爷的吩咐,请阮姑娘过去说几句话。”
阮晴打量着周次,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有些急,她看一眼身边的立冬和冬至,咬着唇有些犹豫。
周助来了,是要带她去见生身父亲吗?
她肯定是要去的,可这两个婢女怎么办?
瞒是瞒不住,但若被曾外祖母知晓,一定会寒心吧?
周次扬声催促道:“阮姑娘请。”
阮晴只得跟他走,没走两步,听见身后有两声闷响,回身时,见两个体壮的婆子正拖着软倒的立冬、冬至上车。
阮晴瞪大眼,站在那儿不肯走。
活人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也许就在于那口气。
活人有气息,就可以随意的坐卧行走,可死人,就只能任人摆布。
头一次,阮晴知道死神由远及近是个什么滋味。
这要远比看见姑母阮梅的尸身,冲击力大得多。
她不认得姑母,也几乎不怎么打过交道。
孙妈妈说姑母抱过她,可她不记得。
但立冬和冬至却是陪她好几年的婢女,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变成这个样子,阮晴接受不了。
周次陪笑道:“这俩位姑娘并无性命之忧,阮姑娘只管放心。姑娘还是快些吧,大人等着呢。”
有什么东西,从阮晴的身体里贯穿而过。
生死界限,就是这么薄,一句话就能把她从地狱里带到人间。
周助就在一辆不起眼的青帏马车上。
听着脚步响,他伸手挑开车帘。
阮晴身着月白中衣,外头罩着青色绣梅花的比甲,底下是白色褶裙,同样绣着一枝绿萼,外头披着白色披风,真有如一朵梅花,袅袅生香。
周助眯着眼,一直盯着阮晴看,眼前仿佛站着的是花一样的阮梅,她娇脆脆的喊着:“周哥哥,我娘非要在我衣裳上都绣满了梅花,可我不喜欢梅花。”
“大人,阮姑娘到了。”
周助缓神,望着垂眸屈膝行礼的阮晴。
他问她:“你喜欢梅花?”
阮晴莫名其妙的怔了下,开口道:“您是说这衣裳上的花儿吗?我一向都是府里做什么,我就穿什么。”
周助却并没怜悯之意,仍旧固执的问:“你喜欢梅花吗?”
阮晴想了想,道:“喜欢吧,不管什么花,不都挺好看的吗?”
周助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
阮晴要比阮梅可怜多了,毕竟阮梅是父母疼宠之下的嫡女,任性、骄纵,凡是世家贵女们通有的毛病,她都有。
阮晴却和她大不相同,她寒酸、卑微,没有阮梅的傲气和底气。
这两者,终究是不同的。
可他并不觉得安慰,也不觉得愤怒。
他根本不喜欢阮梅那样的女子,但和她截然相同的阮晴,他好像也并不觉得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