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回府已经是二更天。
周府对他来说完全是自己的地盘,他怎么样都自在,因此也没回正房,径直去了外书房。
周长回道:“大公子问了好几遍大人几时回来,再三嘱咐小的,说若是大人回来,他想求见大人。”
周助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衣裳,坐下喝了口热茶,这才问:“我一走就是一个月,这些日子他怎么样?”
“大公子书读得很好,先生很是满意,说大公子记性和悟性都很好,除了开蒙略晚了些……不过他说大公子很快就能赶上来的。”
周助唔了一声,又问:“说话呢?”
“话还是少,不过肯开尊口了。
别的,大公子求公主讨了一张东山花会的贴子,送去了阮家。
不过阮家没要,给退回来了,大公子亲自去了趟阮侍郎府……”
周助呵了一声,眯起眼睛,一副极是疲惫的模样。
自有丫鬟替他脱了靴子,给他泡脚,其余的丫鬟要么捶腿,要么捏肩,要么替他揉太阳穴。
良久,周助开口道:“他若是睡了就算了,若是醒着,让他过来见我。”
周弗已经睡下了,不过听人说周助回来了,他立刻从榻上跳下来,紧张的披了件袍子,道:“我没睡。”
周长亲自把他带到周助的书房。
周助已经洗过澡,正准备用膳。
他抬头看一眼灯光下仿佛长了个子的儿子,漫不经心的问:“饿不饿?陪我吃点儿?”
周弗摇头:“我等。”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周助也没理他,径直拨拉了两碗肉丝面。
他吃得香,显然是饿极了,也不像平时和长宁公主用膳时那样斯文,周弗没见过他这样粗疏的一面,一时看得有些发怔。
周助放下筷子,漱了口,这才招呼周弗:“过来,有什么事?”
周弗重新施了个礼,站到他跟前,道:“是有点儿小事,阮晴的爹娘在哪儿?”
周助看他一眼,好笑的道:“我怎么知道,她让你问的?”
周弗冷瞟了周助一眼,道:“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说时就走。
周助一把捞住他,把他往前一曳,再猛的推往后狠狠的了他一下,道:“小子,这就没耐心了?虽然我是你老子,可你求人也得有求人的态度吧?”
周弗一屁股坐到地上,墩的尾巴骨都疼了。
他艰难的爬起来,也不看周助,自言自语的道:“四年前的一个晚上,应该是十五,我记得月亮特别特别的圆。
透过纱窗照进来,屋里朦朦胧胧的,特别的美。
有个叫白芽的丫头跟母亲回禀什么‘顾梅没死,而是嫁去了大兴凌家’,母亲震怒,命人将她堵了嘴活活打死……”
周助眼神一凛。
周弗不是生来不会说话,是四年前莫名其妙就发了一场高烧,等病好了,便再也不肯开口,人也木呆呆的,像是个傻子。
周弗兄妹出生,他便抱到周府,不过偶尔回公主府住个一两晚。
却不想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周助是个大男人,十天半月不回来一趟,他又嫌公主府不自在,大半时间都在周府,因此竟不知他突然失语,原来是这个原因。
周助冷笑了一声,鄙薄的道:“出息。”
不就是打死个丫头吗?
也至于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周弗没理他的轻蔑,只仰头问周助:“顾梅是谁?”
周助抿了抿唇,没立刻就说。
周弗再问,十分执着:“顾梅是谁?和阮晴是什么关系?”
周助压抑不住心底的烦躁,不耐烦的道:“你个屁大点儿的豆丁,大人的事你打听什么?”
周弗冷冷的望着周助,执拗的问:“顾梅到底是谁?”
周助冷哼了一声:“你不是都猜着了?顾梅就是前些日子死去的阮梅,也就是阮晴那丫头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