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夕阳沉落,风起云散。
夏末时节,晚风中已经带有一丝凉意。
韩知钊一路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到了院门前他反倒踌躇起来。
牡丹从夫人屋里出来,正好瞧见院门口立着的那抹身影,依旧是风姿玉朗,温润如玉。看着身形,似乎清减不少,略有几分孤寂落寞之感。
“世子,您回来了。”牡丹瞧着他转过身看到自己,便大方地迎上去。
“夫人在屋里?”韩知钊掠过她的肩头,瞥向房门口。
牡丹温柔浅笑道:“是,夫人正等着您回呢。”
她知道世子与夫人的感情早已不若从前,但她更知道世子对夫人的那份深情。
韩知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垂眸浅笑,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难怪夫人喜欢你,嘴甜。”
这院里哪个丫头不明白,夫人不待见他,何况他是提早回来,她如何知道?更没有等着盼着一说。
“牡丹多言。”她垂下眼帘,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她向来是懂分寸,知进退,不许自己越雷池一步。
悔不该多此一句。
不过,看到韩知钊不似刚才那般忧愁烦恼,就算被打骂一番,她也值了。
“世子回来的倒是巧?”王岚倚在门前望着他们有说有笑,手中的瓜子仁一粒粒地从指缝间撒落,眼底生起薄怒。
韩知钊收起嘴角的笑意,寒着脸走上前,语气森然:“确实巧,还顺带救人一命。”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温情脉脉,只有在人前相互配合演戏,在人后针锋相对。
王岚敛眉垂目,怔了一瞬之后突然笑道:“世子仁善,也不怕惹上什么祸水?”
她从来是心中担忧,面上倔强,抵死不认。
那年,有丫鬟自恃貌美爬上三爷的床,大雪天的被三爷扔进雪地里。第二日,那丫鬟忽然死了,外人都说是三爷下的手,韩知钊却看得清楚。
但是,王岚却说与她无干,都是下面人自作主张。
第一次他信了,还帮着她在三弟面前遮掩。
类似的事情多几次以后,他不可能再信,三弟也不愿来他们院里,甚至对珉儿都不似从前。
韩知钊捏紧手指,略过她进了屋,自己倒杯温水。
他回过头望着门前那个窈窕身影,美好的侧颜一如当初,只是那颗心早就变了。
“你不该去招惹林月暖,她是三弟明媒正娶的妻,与那些女子不同。”
王岚倚着门边,无声苦笑,他果然都知道了,那就表示林月暖逃过一劫?
她强作镇定,在他面前永远不会理亏,永远盛气凌人,气焰嚣张:“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就算三夫人有什么事,也找不到我头上。”
韩知钊把青瓷杯子重重一顿,里面的水洒出大半。
他厉声道:“你当极乐堂是死的吗?王岚,趁着他还没醒,你赶紧去给林月暖赔礼道歉。”
这几年,他从未厉声斥责过她一句,更不会向她发火。
王岚怒火中烧,又是林月暖!她死了更好!
“要去你去,我不去!”她就是要死磕到底,极乐堂怎么样,把她弄死吗?能死在他手上,也好过看着他宠爱其他女人。
韩知钊站起来拉紧她的手腕,声音幽冷:“自作聪明地惹怒他,只有生不如死的下场。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不想珉儿那么小就没有娘。”
他的声音冷如冰刃,目露凶光,王岚甚至在他身上看到韩知镜的影子。
“为什么……”她从最初的凌厉反抗到最后的苦苦哀求,语气间带着无端的悲愤和凄凉。
韩知钊突然松开手,缓声道:“按我说的做。”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这两年他都睡在书房。
韩知钊先去父亲那里报平安,从屋里出来时迎头碰上柳氏,他不由皱起眉头,还是叫了声“柳姨娘”。
韩卿卿缩在柳氏身后,怯生生地叫道:“大哥。”
“小妹乖。”韩知钊对这个小妹说不上喜欢和厌恶,到底是没太放在心上。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母女俩俱是松一口气。按说他是世子,将来要继承侯府的,他们以后还要仰仗着他。可是不管她们如何讨好,他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
柳氏带韩卿卿过来,其实是想找侯爷拿主意。这丫头竟然被大夫人利用去害林月暖,现在出了事大夫人推得一干二净。知悔已经失去一只手,她可不愿看见卿卿再有任何闪失。
母女二人抱着韩平远一顿哭诉,把所有罪责都推给大夫人。
“爹爹,都是女儿的错,大嫂说要教训一下三嫂,没想到她竟然……”韩卿卿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到说不下去。
在柳氏的添油加醋下,韩平远总算弄明白了事情原委,今日斩风带极乐堂的人护送三夫人回来的事他也听说了,他却不知出了这么大的事。
不过,王岚向来处事稳妥,怎会做出这样荒唐之事?
“做错事就该罚,先去祠堂跪一晚,让你娘请大夫去心悦轩看看。”韩平远还算淡定,只要林月暖没事,该罚的罚了,韩知镜醒来也无话可说。
“阿娘,我不要去……”韩卿卿揪着柳氏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说着,真跪一晚上,她这一双腿都得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