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便算是过去了,热闹的街上又慢慢恢复到年前的模样,喜庆气没由得淡了许多,正月二十八这日是乃太后谢氏的寿辰,可因为将将办了除夕晚宴,是故太后的寿辰并不打算大办。
皇室中节俭一些,也能减少百姓的许多负担,一时之间对于此事百姓总是乐谈,谢氏听了民间的风声,终于有了些好看的脸色。
毕竟除夕那日肃王出了这么大一事,虽肃王并未受到责罚,可事后殷沐台也同她说明了此事,明着暗着要她对肃王敲打一番,日后再别出现此类事。
她护子心切,心里头十分不痛快,可又无法同旁人说,只能将这一笔又划在了殷昭的身上。
若不是殷昭叫殷沐台认真查明此事,若不是殷蕙咄咄逼人,肃王又怎会败露?谢氏年岁已长,又疼爱幺子,一时之间犯了糊涂。
殷沐台同谢氏关系不如往常那般亲密,殷沐台心中自然是有数,无奈顾及着到底这还是他的生身之母,是故几次三番去云寿宫同谢氏说话,可谢氏皆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不见他。
恰几日前河东太守递来奏折,说是那河东之地,有一奇人,最会学人写字作画,模样一般无二,就算是寻来了原主儿,那也是分辨不出来的。
殷沐台起了旁的心思,比起那些个珍宝俗物,若是能送上这么个奇人来当着谢氏的面随意仿照旁人写字,还倒是真的十分有趣,是故他下了重金要奇人现下便动身,往京城中赶,想来等到正月二十八这日,也是能赶到京城的。
等到了正月二十八这日,虽说宫中节俭吃穿用度,但是宫外头众臣送来的礼实在却一个也没少,这些宝贝谢氏看的多了,也没放在心上,只瞅了一眼,便叫宫人都堆到小库房当中,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兰因身子好了个彻底,天儿有些回暖,可还是春风凉,带着些凉气,前些日子的那位小绣娘如期而至,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衣裳,皆是春日里暖和时穿着的。
一时之间那有些空的衣柜变得满满当当的,叫人看了就眼气,都是些明亮的颜色,最讨兰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喜欢。
绣娘爱说话儿,是个活泼性子,纵使这是第二次相见,可两人投缘,兰因整日窝在房中无趣,亲亲热热地拉着小绣娘的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难得活泼这么一回,等到了用午膳之时,小绣娘并不在府中用膳,兰因便出了府去送她。
她披着殷昭送给她的那件火红色的披风,将小绣娘送到了宋府前的一条大街边儿上,而就在她看着小绣娘的身影慢慢变小的时候,从街东驶来了辆马车,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之事,马车行驶十分之快,有尘土扬起,兰因掩着面皱着眉轻轻咳了几声,等着马车过去了,这才顺着这趟街,回了宋府去。
她用午膳时随口同遂宁提起此事,遂宁了然的笑了笑,“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想来不知是哪一位贵人匆匆往宫里头赶呢。”
兰因闻言,皱起了眉,她纤细的指尖在大腿上画来画去,她抬眸问遂宁:“那你说,豫王殿下是否也要入宫去?”
遂宁掩着面笑了笑,往兰因的碗里夹了个水晶包,答道:“豫王殿下可是皇亲国戚,怎能不去?”
兰因动着筷子戳了戳那水晶包,一时之间没了用膳的心思,她轻轻叹了口气。
殷昭可是从未同她提过此事。兰因虽年纪不大,可十分懂事,更能知道殷昭事怕她忧心,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倒不是怨殷昭瞒着她,只是略略有些厌弃什么也帮不上他的自己罢了。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将筷子放下。
而此时正在皇宫之中,谢氏正穿着一身墨绿色衣裳,上绣有云纹花样,头戴白玉钗子,鬓角出现了的几丝白发使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角也出现了细细的皱纹,看着恼人的很,她坐在梳妆镜前,只道是自殷昭回了京城之后,她就没有一刻停止过忧心。
可说到底忧心的不是殷昭,而大半都忧心着那不安分守己的肃王罢了。
谢氏的寿辰亦在拂春宫中过,殷昭自然也在,还是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约莫是这几日想通了许多事情,气色也好了许多,看着精神了不少,坐在他对面的肃王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同身侧的宫女调笑着,惹得人家脸红。
他轻瞥了一眼,再不去看,怕脏了眼睛。
谢氏去时众人皆已经坐好,在几段歌舞之后,殷沐台拍了拍手,舞女歌姬旋即停下了动作,都退到一侧垂首立好,此时殿门打开,有一约莫五十上下的白毛男子,身着褐色衣裳,黑面皮,眼睛狭长。
殷沐台转头同坐在他身边的谢氏笑道:“母后,这可是河东出了名的奇人。”
谢氏脸上挂着得体浅淡的笑转过头来,笑意未及眼底,显然是在敷衍应付,“哦?有何奇妙之处?”
殷沐台叫谢氏这不咸不淡的模样噎了一下,但还是笑的热切答道:“这人能仿照所有字迹,今日母后寿辰,特请来为母后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