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笔上字上,她的目光她的心都被男人手心温热之感夺了去,只是听了殷昭的话后,才稍稍回神,红晕爬上她细白的脖颈,这会儿终是强迫着自己执笔,感受笔尖落在白宣上的力度。
兰因两个字又再度落在纸上,殷昭迁就她,写的是规规矩矩的楷书,他眉眼间带着笑,视线移开了纸张,再看向兰因想要同她说话时,才觉察出两个人究竟离的有多近,他的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的皂角香气,入目是她乌黑的长发。
殷昭松开了手来,心一沉,兰因转过头来,歪着小脑袋一瞬不移地看着他,他凤眸中似是情绪翻滚,有克制亦有慌乱,叫人看不清楚,因着气血上涌,他忍着只轻轻咳嗽了几声,又笑道:“自个儿试一试,就像方才那般,如何落笔抬笔。”
兰因学着他的模样执起笔来,犹豫着悬着笔抖着手腕,最后还是不大好意思转过身来,又怕殷昭失了耐心,试探着道:“我……我怕我写不好。”
他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在她身旁坐好,端起了左手边的南瓜羹,抬了抬下颌,似笑非笑道:“你写一个兰字,本王便吃一口,好不好看倒也不妨事,慢慢来。”
他撑着头借着烛火看着她秀气的侧脸,微微抿起的粉唇,神色复杂。
原来他也能有这么一天,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南瓜羹不多,七八口就能吃完,她端着小臂认认真真地连着写了十个兰字,手臂有些酸痛,她轻轻碰了碰身旁正翻着文书的殷昭,将那张宣纸递给殷昭看,颤着眼睫,怀着许多期许。
兰因手臂不稳无力,写在宣纸上的兰字也歪歪扭扭,在烛火下又看不真切,那几笔横歪歪扭扭好似几条虫儿,殷昭看了失笑,只是今儿个晚上能教会她使毛笔,他都已经心满意足。
他翻着那本帖子,找出了个兰字,推到兰因的面前,“写字时,手不能抖,你照着字帖上的兰,学着写。”
殷昭又不是个食言之人,他端着那盏南瓜羹一勺一勺的细嚼慢咽那么吃,兰因拿眼儿偷偷瞄他,可不敢久视,揣着少女心事,听殷昭的话认认真真地看字帖临摹。
他吃过了南瓜羹,放到一边不去管,将案上的字帖都卷好收拾好,起身整理好放到身后书架上的空闲之处,此时平铺在书案上的是封文书,他挑着眉阅后冷笑。
那日晚间,殷沐台怒斥肃王他又怎会不知?也不知这兄弟两个究竟还能蠢到何种地步,估摸着又怕殷昭不满,是故于此年关之际,肃王被殷沐台派遣去云州启粮仓,云州此地穷山恶水,不是件好差事。
这是做给他看的,是叫殷昭不要再追究,也算得上是罚了肃王一回。殷昭眯着凤眸,现下肃王定恨他入骨,而太后谢氏溺爱幼子,估摸着这会儿不定该怎么恨他。
原本殷昭还不想惹人眼目,到了此番地步,也实在怪不得他,他眉目舒展,未见一丁点儿惊慌失措模样。
殷沐台同肃王生气,不过只是生气罢了,妄谈二人疏远。他勾着唇角,不知要有多坏,抽出张白宣,执笔行如流水。
要知道,云州刺史是最爱百姓的。
身侧的兰因有一眼没一眼地往殷昭的身上瞅,看见他眉眼淡漠又看他勾起唇角,她想着天底下怕是再寻不到一个如同殿下般俊美心善的人了。
殷昭将书信写完后,放在信封中使泥封封口,扔在书案上,又静坐了会儿,抬眼儿看了兰因一眼,目光缓缓下移,看到她写的字后,往她身边蹭了蹭,指点了几句,却没得到回应,他抬眼儿一瞧,原是兰因遮着唇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
殷昭察觉到了兰因的困倦,他站起身来靠在窗边儿看了看天色,原来已近亥时,他转过身来,笑看着兰因道:“天色晚了,你将字帖带回去,好好练着,本王明日考你。”
兰因闻言揉了揉眼儿,有些慌了神,毕竟自己今日晚间将将学了个兰字,明日又要考什么呢?她咬着下唇,皱起细眉,细声试探问道:“不知殿下明日要考些什么?”
窗边那儿未置一支烛,兰因看不清楚他作何态,只听见他低笑了声道:“你的名字。”
殷昭从暗处朝灯火处走近,看着摇曳着的火苗儿,启薄唇道:“得了,本王这儿也不用你守着了,明个儿正午便过来。”
兰因站起身来,双眸清凌凌的好看,认真道:“天色晚了,您手臂上还有伤口,合该早些歇着。我也好……好将书房里头收拾干净。”
殷昭挑起长眉,视线不自知落到了左手臂处,此时不痛只有些痒,是要长出新肉来的,还没被人在乎过,心下一软,声音不由得柔了些,“本王心里有数,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