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回了房后,自个儿琢磨了许久,将药膏压在枕头下面,捧着脸蛋儿,换了件衣裳,又重新洗了把脸,将发髻再梳整齐,只怕不得体。
她朝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既然殷昭是现下对她最最好的人了,那么他说什么,她听什么便是了,也不知怎地,就这么相信殷昭。
兰因面颊泛红。
晚间时,她穿戴整齐,被老嬷嬷带去了书房门前,老嬷嬷顺带着将手中端着的南瓜羹端给了兰因,笑道:“姑娘,殿下晚间吃的太少,怕是等会儿读书是要累了的,你劝劝殿下吃了才好。”
兰因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下,等着端着那南瓜羹,看着老嬷嬷顺着长廊离开的背影,这才犯了难。先前兰典在家时,吃饭乖乖的,从来不要人担心,如此想来,她还真没劝过旁人吃饭。
兰因轻呼了口气,犹豫着正要腾出只手来敲门时,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殷昭低垂眉眼扫了眼她手中端着的东西,又稍稍抬头看见的是兰因清凌凌的双眸,在夜色中那样夺目。
他懒懒散散地抬手将南瓜羹接了过来,薄唇只吐出了个进字。
她又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殷昭的屁股后面。
殷昭在梨花木平头案前坐定,她便立在殷昭身旁,主动端着茶壶将殷昭手边的茶盏倒满,水声泠泠,有些突兀。
她等着殷昭用南瓜羹,可结果却被殷昭推到左手那一侧去,显然是不想去管。良久,只见他不停地翻找着什么,却不见他搭理那南瓜羹一分。
兰因犯了难,她扭扭捏捏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想让殷昭晚间时饿肚子,只好硬着头皮细声道:“殿下,您先用了南瓜羹再读书吧。”
殷昭翻阅字帖的手顿了顿,只挑起了长眉,没去理她。
等着他寻个适合兰因练习的字帖再说那些个旁的,只是他又一次往下翻着字帖的时候,衣袖却被人拉住。
他低头一瞧,是双有些粗糙的小手,殷昭无奈,抬头迎着兰因的期待的视线,他坏心眼儿地勾起了唇角,食指屈起极有节奏地敲了敲书案,半带着诱哄,“因因,你帮本王吃了好不好?”
因……因?偏偏男人声线又低沉沙哑,兰因心头一颤,面颊处的红一直蔓延到耳后,她晕着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死命地摇了摇头,“不……这是嬷嬷特意吩咐殿下要在晚上吃的!”
殷昭回过头来,看了眼书案上的铺满的字帖,从压在行书最底下翻出了个陈旧的簪花小楷帖子,想着要岔开话儿。
这帖子还是宋妃生时留下的遗物,他抿了抿唇,指了指字帖,朝她轻笑道:“你会不会写字?”
兰因抿了抿唇,偷偷瞄见殷昭正往平头案前再搬张玫瑰椅来,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心翼翼道:“不会。”
殷昭将椅子摆好,“过来坐好。”
兰因歪着小脑袋抠着指甲,在殷昭身侧坐好,闻着殷昭身上的药香味,正失着神的当口儿,她的手被一双温温热热的手捧了起来。
她这双手是干活儿的手,小小的可却落了薄茧,再加上现下冬季正冷,有些红肿,兰因脸面有些挂不住,想要往回缩,却叫殷昭捏住了手指,他低垂眼睫,遮住眸中那些情绪,问她:“想学写字吗?”
只是还没等兰因答话,他就松开了她的手,从碧玉笔架子上取了支稍粗的白玉杆羊毫笔端量着,而后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喜欢吗?”
这笔杆是使上好的玉石制的,此时于琉璃灯下盈盈发光漂亮,通体通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物件儿,漂亮但又脆弱,她认真点了点头,眸中迸发出生机。
他勾着唇角,“送给你了。”
这玩意儿还是他当初习字时御赐之物,跟了他许久,这会儿倒是舍得。
他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后,以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将笔蘸匀了浓墨,教兰因如何执笔,后来是他覆上了她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手别用力。”
她指尖微微变凉,偏偏脸颊又如火烧云彩,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的,至于兰因两个字究竟是怎么写出来的,她也一丁点儿也不知道。
殷昭在她背后,这会儿可是正儿八经的,不存旁的心思,哪里知道怀里头的人儿思绪翩飞,因字最后一笔收,他才意识到兰因的不对劲,他勾起唇角,“真不乖,用心点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