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要先去老夫人请安的,只是听顾明潇说老夫人腿疾犯了还未起身。老年人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稍微天气转凉一点腰酸腿疼总是少不了的。顾老夫人虽说保养得宜,面色红润人也精神,但毕竟上了年纪了。
程昔心里暗暗担忧不已,可又不好耽搁了姐姐们时间,只好暂且去东阁上课,预备着回头再去给外祖母请安。
东阁比西阁建筑得更为华贵些,一侧弯曲绵延的长廊深处,栽着数棵梅树,眼下早就过了隆冬时节,可红梅开得甚好。众人踏着清冽的香气往前走。程昔这才知晓原来沈青莲从前并不同顾明潇等人在一处上学。只不过顾老夫人觉得,程昔初来乍到,人又怕生,多来几个姐姐妹妹也好陪着她一块耍。
其实,可以再往深处想,沈家从前门第风光无限,虽说现如今逐渐没落了。可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青舟年纪轻轻就坐到了五品翰林院编制的位置,焉知他日后不是第二个程知敬。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宽阔起来,一座琉璃四角亭,四周挂着碧青色的竹席,其上还坠着风铃,微风一吹满院子都是风铃响。
程昔随着众人踏上台阶,就见高高的桌案后面立着一道纤细的影子。穿着一身极其朴素的湛蓝色长袍,玉带束发。顾明潇率先唤了一声“先生。”这人应声回头,一张标志又带着几分严厉的脸,落在了众人眼中。
“魏先生好,这位就是我的表妹程昔,往后要劳烦先生费心教导了。”顾明潇将程昔引至女先生面前,女先生生得很是高挑,又作一副男子打扮,目光颇为凌厉。
程昔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柔声道:“魏先生有礼。”
顾明潇生怕程昔拘谨,得了魏先生的允许后,这才拉着程昔坐在了位置上。正好同她自己就隔着一条过道。
姑娘们上课,按规矩是不准丫鬟们进来伺候的。再者说,这位魏先生虽是女儿身,可严厉的名声可是响遍整个京城的。
程昔暗暗吐了口气,正巧今个是练习写字。手边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顾明潇等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纷纷将宣纸铺平后,就开始写。
魏先生束着手,见程昔攥着羊羔毛笔只是不动,眉头微微一皱,正欲上前询问,却见程昔已经开始落笔了。这才停下了脚步,不再看她。
顾家的姑娘们每日只须上两个时辰的课,若是光练习写字,也的确无聊乏味了些。顾明潇等人写完两张大字后,只觉得手腕酸疼不已,纷纷放下了笔。只有程昔还在聚精会神,一笔一划的写着。
魏先生不动声色的瞧了程昔一眼,心里暗暗点了点头。旁的姑且不论,这小姑娘的定性和耐力的确比在场的其他姑娘们要好。只是不知才学如何。
想到此处,魏先生抬腿往前走了一步,弯着腰将程昔手底下的宣纸扯了出来。只见雪白的宣纸上,默了一首《临江仙》。词是好词,可字却不是好字,不免让人暗呼可惜。
顾明漓顺势站起身来,瞧了一眼,登时抿唇娇笑着:“小表妹生得那般漂亮,怎么写的字却差强人意。可见上苍都是公平的,总不好什么好处都让一个人占了。”
这话说的,初听没觉得有什么,可细细回想,却是暗讽程昔徒有一张明艳动人的皮囊,肚子里却没有半分墨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瓶。
闻言,顾明潇头一个皱起了眉头,同沈青莲一同起身,纷纷望了过来。见程昔的字迹虽不说如何漂亮,可看着转锋藏锋都还过得去。当然,跟在座的其他人比,的确是差强人意了。
“让先生和姐姐们见笑了,我的字写得的确不好。”程昔镇定自若,也是故意为之。在场的人中,就属她年纪最小,而且还是在汴州那种偏远的地方长大。若是头一天来,就压了姐姐们的风头,反而不好。
顾明潇叹了口气,安抚她道:“小奶昔别难过,没关系的。字写的不好看,只要勤下功夫,会越写越好的。可人品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