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初春,乍暖还寒,天气还料峭得紧。萧瑟的风一吹,树上落叶簌簌往下飘落,尽数落在青石地砖上。一大清早的,裹着一身棉袍的小厮扛着大扫帚出来清扫。
“扫干净点,把门口里里外外清整干净了,半点灰尘都不许见着。”管家站在门槛处,对着左右的小厮、丫头们,吩咐道:“还有你们,手脚都麻溜着点,今个程家姑娘就要过来了,老夫人心里正高兴着呢!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谁要是敢惊扰了程姑娘的贵驾,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下人们连忙垂首应是,纷纷忙活开来。将顾府门口里里外外仔细清扫一遍,连青砖缝儿里的落叶都扫得干干净净。被小厮用一个很大的背篓装得满满的。
待太阳出来后,阳光倾泻而下,两个流光璀璨的大字雕刻在质地上乘的门匾上,更显得顾家极有尊荣。整个街道渐渐有了人声,人来人往的京中百姓见顾家门前热闹,不勉多瞧了几眼。
“程姑娘的马车怎么还没有到?派人去接了没有?老太太那里已经催了好几遍了,确定是今个到么,可别弄错了时辰!”从角门边走出来一位穿着墨兰色缎面长袄,年纪稍长的嬤嬤。
“没弄错,哪里敢劳烦老夫人亲自派人来催,早就派人去渡口迎接去了,请嬷嬷稍待。”管家一擦脑门上的虚汗,毕恭毕敬道。
话音才落,就听远远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待看清马车上挂着的,印有顾家字样的灯笼后,登时喜上眉梢。
丫鬟小厮们见状,赶忙一溜的站成两排,一左一右在府门口恭候着。先前那位嬷嬷上前一步,问道:“敢问,马车上坐着的,可是程家姑娘?”
“是程家姑娘没错。”从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轿帘挑开,随即从里面拱出一个穿着淡紫色小袄的丫鬟,垂着头,伸手小心翼翼的将轿中的女子扶了出来。
这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裳,更显得腰若束素,身姿纤细。因着天气寒凉,还披着一件同样素白的大氅,雪白色的兔毛卷翘松软,几乎掩着女子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更显得她皮肤白皙如凝脂浇灌,眉如远山,眸似点漆,雪肤琼貌,姿容艳妍,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风流姿态。身上并无多戴首饰,唯有发间斜插着一支腻白的玉簪,镌着几朵梨花。光看色泽便知价格不菲。
这位程姑娘似乎精神不甚好,由丫鬟扶着,微垂着头,鸦青色的睫毛下,倒映出两团阴影。
“程姑娘好,奴婢是老夫人跟前的桂嬷嬷,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请姑娘随奴婢们进去。”桂嬷嬷在京城待了半辈子了,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顾家女儿美貌的名声更是享誉京城。可眼前这位程姑娘打扮的虽素净,可论姿色已经隐隐压了顾家姑娘们一筹。不由让众人眼前一亮。
“有劳桂嬷嬷引路了。”
程昔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刚哭过的鼻音,没由来的让人心生几分怜惜。
“程姑娘折煞奴婢了,程姑娘请这边来。”桂嬷嬷在前面引路,身后数十位丫鬟簇拥着程昔。先是穿过一道拱形小门,又沿着庑廊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峥嵘俊轩,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再往前走几步,一座四方院掩着大大小小十几间房,院角植着几株红梅,凌霜傲然。桂嬷嬷率先踏过院门槛,侧过身子,恭声道:“程姑娘,请小心脚下,这里就是老夫人住的院子了。请姑娘随奴婢进来。”
程昔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顾家虽比程家门第要高,可观府中亭台楼阁,还是按着京城的风格建造。多了几分贵气,少了几分汴州的风味。
已经有几年未见外祖母了,如今父亲骤然去世,程昔又是家中独女,昼夕之间便成了孤女。父母双亡,父族人丁单薄,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从汴州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投奔外祖母家。
程昔正想的出神,已经由丫鬟扶至门外。打里面立马走出来两个穿嫩绿色长袄的丫鬟,一左一右将厚重的门帘拉开,对着程昔曲膝行了一礼:“奴婢见过程姑娘,请程姑娘安。”
顾家在京城是名门望族,府中规矩自然不会少。程昔轻移莲步,才跨过门槛,还未来得及走进里间。珠帘微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便在众多丫鬟的簇拥下急步行来。
“昔儿,祖母的宝贝外孙女儿,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啊!”
老夫人一见程昔那张酷似其母的脸,登时老泪纵横,一把将程昔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女儿啊,你年纪轻轻就去了,留下我这个老母亲,你不孝啊!现如今昔儿没了母亲,又没有了父亲,你可让她怎么活啊!”
“……外祖母。”程昔方才来府时,才刚刚止住的眼泪,登时又冒了出来,伏在老夫人肩头哽咽道:“母亲去世后,昔儿便跟着父亲去了汴州,一晃十年过去了,我终于又见到外祖母了。昔儿在这个世界上总算又找到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