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的笑一笑,“衍城说的对,应当先清场的,瞧我,都忘了,忘了。”
许暖白浑身发冷。
像是长期浸润在冰水里,被人盈盈一推,如抽筋去骨,倒向柔软陌生的暗红色床帏。
面色徒然潮红。
高衍城这话一出,于导演而言如醍醐灌顶,他帮着一同撤走闲杂人等,盯着坐在床边的两个人,大手一挥。
“你们可以开始了。”
大男生只是个跑龙套的,经验甚微,强硬的被人拖到场景里,手足无措,眼神乱瞄,不小心跟许暖白的视线相对,刹时被勾了魂,入了戏,沉迷的盯着她柔软的嘴唇,想亲上去,却被一只手阻断。
他最终也只是亲到了对方的手掌心。
导演屏住呼吸。
他变成了一个窥视者,透过唯一一台监视器去窥探貌似动情的两个人。
许暖白是唯一的主导者,整场的节奏,场景,都像是提前算好了一般,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不用多说话一句话,却足以引导没有经验的大男生,贴合镜头的每一个角度。
最后出现在镜头角落里的是女人的小腿,纤长莹白,匀称笔直,脚背紧紧的绷着,圆润的脚趾向内蜷起,微微颤抖。
导演忘记了喊停。
他徒然起身,离开监视器的镜头,扯开遮挡的帘幕,去看床|上的两个人,只见临时找来的大男生正低头坐在镜头的死角里,而许暖白整整齐齐的穿着衣服,镜头里出现的小腿不过是她挽起的裤脚露出的一截。
不光导演,周栩栩也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不敢置信。
“你们……在骗镜头?”
导演却完全不顾周栩栩的评语,举手鼓掌,一共三声,接着周栩栩的话,像是在往周栩栩的脸上糊巴掌。
“演的好!”
他的神情似是有些激动,“天赋过人!许暖白,你早晚会成为一个大演员。”
许暖白随手抓起身边的外套往自己的身上披,低头敛眉,“谢谢导演的夸奖。”
周栩栩暗自咬牙。
从拍戏到现在,这个导演非常严格,吝啬于给任何一个演员一句夸奖的话,如今却因为许暖白临时的一场加戏大赞特赞,夸到天上去。
她的眼睛紧俏的盯着许暖白,再也笑不出来,沉着脸色,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许小姐还真……优秀。”
许暖白听见周栩栩的评价,微微侧身,哑着声音开口。
“只是小聪明而已,希望周小姐能就此满意。”
周栩栩再也难以掩盖自己的脾气,撩起戏袍,转身就往休息室走。
她身边的小助理见状立刻匆匆忙忙的跟上,被导演问起,四处鞠躬,慌张回应,“我家栩栩现在有点不太舒服,一会儿在拍,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周栩栩一走,片场许多人的脸色都放松了些。
只有许暖白依旧紧蹙眉头,她扶着道具床的柱子,细细的喘息,面色上的红潮不但未褪,反而越发透红。
头脑昏涨,身体里冷热交织,像是卷起了大风大浪,一波又一波的涌入脑海,流入四肢,所到之处,颤栗不止。
她红着眼睛,踉跄着往回走,去翻自己的包,打开药瓶盖,看见那黄色的药片时,怔了一怔。
这才恍惚间想起来她原本是要干什么。
许暖白咬了咬牙关。
第一个发现她异样的,是那个给她配戏的大男生,此刻大男生早已经褪了红热,却发现许暖白蹲在墙角,一脸难受的样子,不由的上前去探询,伸手去摸许暖白的额头。
“许小姐,你没事吧?”
却被许暖白一巴掌挥开。
她红着眼睛,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破碎的单音,“不……不要碰我,不是……你,不要碰我。”
视线已然开始模糊,却依旧在下意识的找寻高衍城。
她不断的摇头,不断的往后缩,生怕自己真的隐忍不住,当着这么人的面前,爬到那个坐在主位的男人面前,哀求他给她一个解脱。
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总是男人不断,为什么她的母亲可以卑贱的跪伏在那些男人的脚下,予打予骂却从不还手,反而还倒贴上去。
直到长大她才知道,她的母亲身患性/瘾症,一个只能够从畸形扭曲性关系中得到快慰的受虐癖。
不幸的是,长大之后,她的身体也出现了这样的表征。
并且严重的依赖于高衍城。
许暖白大喘一口气。
耳边的人声逐渐远去,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跟高衍城的视线对上。
对方一如她知道的那样,端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茶杯,时不时抿一口,真正冷眼旁观,不动声色的一个人,视线扫到她时,也不过不冷不热的看着。
看着她病症发作。
看着她失去意识。
远方的惊呼是许暖白听见的最后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