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齐不语传回消息,温流一家早已失踪两月。
点燃信笺,静静凝望着白纸黑字化作灰烬,郑实意笑出了眼泪。
温流自知大限将至,特求她庇护她的家人,哪知朝中的那些人早就先下手灭口,可知一片丹心终究抵不上权力的诱惑。
郑实意瞒下此事,不忍让温流知晓。
每隔三月准时而至的家书这次却中断,温流在迟迟未至的家书中看出端倪,于夜深人静时悲愤痛哭,白日里却装作什么都知道继续查案。
一眨眼又是春闱试验,二月初九春闱始,三月初新科状元打马游街,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知是谁念了句:“好似三年前,琼花书院的凌箬先生也是这般信马由缰……”
这日许是才在门前看了状元游街,忽觉腹痛不止,腿登时一软扶着长乐滑落在地。
郑实意不作多想,打横抱起许是一脚踹开产房,轻轻将人放在榻上。
早在存静斋住下的稳公指挥僮儿们烧热水,拿剪子,一面又安抚许是,教他吸气吐气。
许是叫声叫唤,声若细蚊:“痛……”
郑实意轻抚他的额头,手紧紧握住许是颤抖的手:“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
许是缓缓转头扯出笑容:“兰兰……”
郑实意回应:“我在,你说。”
因为疼痛的缘故许是额头上都是汗水,他一字一句道:“我以为还有两个半月,没想到少了一个月。”
“不怕不怕,我已让人去请于医……”郑实意还未说完便被稳公推出屋子。
“这男人生孩子哪有妻主在房里陪着的,侯姬也莫怪老夫说话重,这产房最是不祥,还是在外等候。”稳公砰得一声关上门,手里握着的手帕湿得可以滴水。
许是张嘴,太过疼痛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稳公见惯了夫郎们产子,查看许是情况后安抚道:“郎君莫急,可要憋着气力,等会儿才有力气产女。”
许是脸色苍白,他微微点头。
他只感觉腰腹上有一辆马车来回碾压,五脏六腑撕扯着疼。
这种疼痛约莫一炷香来一次,每次都折磨的许是恨不得当场撞柱死了算了。
原以为这就是最难熬,没想到更难捱的在后面。
阵痛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每次越来越痛,比起这个,分娩体验仪那种人为制造的疼痛压根就是小事。
许是手紧紧攥住床单,手指隐隐发白,他痛苦地喘着气,低低地呜咽声从未断绝。
“痛……”许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稳公握住他的手:“少官人莫怕,我接生三十余年,从来都是平平安安的,少官人只管交给我,听我的话使力就成。”
周官人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送进来,长乐扶起许是的头:“这是于医师亲手熬制的进补之药,可让少官人恢复力气。”
许是小口小口地喝下,才至半碗就再也吞不下去,长乐只好将碗放在一旁。
周官人泪眼婆娑:“我儿可是受了罪……”
琴书心疼地直掉眼泪:“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奴婢瞧着心里难受的紧。”
长乐也哭道:“少爷从小娇娇养着,头一回遭这种罪,奴婢倒宁愿自己替少爷痛。”
约莫是喝了药的缘故,许是勉强开口:“你们再说,小心我就哭了。”
稳公忙劝:“可不兴哭,少官人一定要憋住了。”
“啊!”许是猛地抓紧床单,“我……”
“这是要生了,快,少官人听我的话吸气……吐气……吸气……吐气……”稳公在一旁鼓劲。
许是痛得麻木,他照着稳公指示做了,忽觉找到频率后疼痛感降低了许多。
不多时听见稳公要他使力,许是回想上厕所时使力的法子,将劲儿悉数使出来。
郑实意在外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手心里急得直冒汗:“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好。”
一盆盆热水送进产房,又成一盆盆血水端出产房。
郑实意再也忍不了,她正欲一脚踹开门冲进去,一声婴儿啼哭制止了她的动作,不多时又一声清脆响亮的哭声令她心神安定几分。
郑实意欣喜之情藏不住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她推开房门跑进去,一个没留神撞上匆匆从屏风后跑出来的琴书。
琴书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少少少爷血崩了……于医师……请于医师……”
郑实意两眼一黑,她绕过屏风来到床前,襁褓中的两个孩子都没看一眼,目光落在床榻上的许是身上。
许是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
郑实意跌坐在榻前,周围混乱的哭声皆被隔绝。
她听不见也看不见来去匆匆的仆役,她的眼睛里只有许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许是。
郑实意想要抚摸许是的脸颊,手怎么也抬不起,她枕着许是露在锦被外的手臂低声哀求:“别睡……”
作者有话要说: 唉,生孩子也太难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