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瞳孔紧缩, 腿脚发软, 还是齐不语用佩剑横着他的腰,他才没直挺挺的往后倒。
兰兰明明答应他不上场的!
郑实意本可避开熊的一爪, 她为了将就要昏迷的薛二娘踢出场外, 只能硬生生接下这一爪, 以至护腕破碎, 衣袖烂成破布条。
郑实意眼神锋利,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
这熊的力气比她想象的要大, 八成是喂了药。
心底骂了声直爷贼,郑实意抽出小腿上绑着的匕首迎战。
叶小刀不知何时来到许是身边, 这回换了个人推她, 是花狐不是顾宽。
“一心看出这头熊的不对劲儿了。”叶小刀声音淡淡的。
许是瞪大眼睛:“有什么不对劲儿”
叶小刀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熊被下药了, 狂暴之药。”
许是当即又是一软, 若非齐不语支撑着他, 只怕他真要和薛二娘的夫郎一样昏过去了。
“殿下怎么知道”齐不语瞥了眼看得正欢的四周,低声说。
叶小刀不语,手轻轻一挥,花狐说:“你们方才也看见了熊才出笼时, 三拳砸死大力士, 后又发疯一样将大力士捶成肉泥。速度之快,性情之残暴, 实在不正常。”
许是眼神一点一点挪到血肉模糊的大力士身上,忽地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他捂着嘴巴干呕一声, 实在是太恶心了。
叶小刀闻声一愣,随后一把扣住许是的手腕。
齐不语上前就要打,被花狐微微出鞘的利剑挡住。
“要是不想他死就别动!”叶小刀低吼。
齐不语进退两难,许是挣脱半天也挣脱不出,他怒目而视:“我知道你想杀我,可怎么遭老子也是兰兰的夫郎,岂容你如此放荡辱我。”
叶小刀笑了,头一次见到懂夫德的魔鬼,着实让她欢愉。
她一点点松开许是的手腕:“我方才是想为你把脉。”
许是一愣:“把脉”
叶小刀点头:“见你干呕,恐你胃难受,特想看看。”
“你不是要杀我吗”许是放低声音。
叶小刀又笑了:“可我也答应郑一心,她在的时候绝不杀你。”
许是微微失神,叶小刀确实是个怪人。
就趁着他失神的空档,叶小刀手覆在许是的腕上将脉象铭记于心,随后望着湛蓝的天空凉凉一笑。
花狐担忧:“殿下。”
叶小刀盯着许是:“我决定不杀你了。”
许是茫然:“啊”
然而叶小刀并没有为他解惑,她已转头吩咐花狐:“吩咐下去,不可再出手伤他。”
花狐颔首:“是。”
郑实意无意间一瞥就看见坐在许是身旁的叶小刀,她心底一急,生怕叶小刀对许是做什么,注意力分了一大半在许是身上,让熊抓了好几下。
无奈下咬牙跳上熊的背后,死死地抓住它身上的皮毛,握着匕首用力刺下去。
被匕首刺伤的熊更加发狂,它左摇右晃想将郑实意从自己身上颠下来。
郑实意只好将匕首咬在嘴里,双手揪住熊的皮毛不让自己坠下去。
万一坠下去,熊随便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她就能一命呜呼。
她死了,许是怎么办
所以,她不能死。
愤怒在叶小刀一把握住许是手腕时达到顶峰,郑实意怒气噌噌蹭往上涨。
齐不语这个吃干饭的,连自家的少官人都保护不了。
郑实意一脚踢在熊的背上借力,稳稳当当落在离熊两丈远的草地上,随后猛地起跳,匕首噗嗤一声刺入熊的眼睛。
熊疼的哇哇直叫,掌下动作越发用力无章。
郑实意猛地抽出匕首侧身躲避,仍是避之不及被熊一掌掀开老远。
匆匆瞥了眼许是,发现他身边的叶小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悬起的心也就放下来,专心投入与熊的战斗中。
趁熊眼睛被刺看不清人,郑实意慢慢绕至熊的背后,借着一旁围栏缓冲,拼着最后一口力气跳上熊的后背,匕首直插熊的天灵盖。
熊,卒。
熊慢慢倒下,许是挣脱禁卫军的阻拦冲进场中将郑实意箍在怀里,双臂如烫火红的铁索一般僵硬炙热。
被压着的伤口隐隐作痛,郑实意却一声不吭,等许是平静下来才道:“我还要去向圣人述职,乖,先出去。”
许是摇头,一脸倔强。
郑实意轻叹一声,只好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额头:“你听话,出去。”
许是还是不肯松手,郑实意只得以眼神威胁齐不语,齐不语上前将许是扯开。
郑实意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单膝跪地抱拳道:“臣幸不辱命击杀兽熊,请圣人示下。”
风沅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放声大笑:“赏。”
郑实意颔首:“谢陛下。”
她走到熊尸旁,弯腰抽出还插在它天灵盖上的匕首,随后嘴角上扬,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许是。
郑实意将匕首重新插回小腿上的鞘中,说时迟那时快夺过禁卫军的佩剑,出鞘的利刃削铁如泥,三下五除二砍下四只熊掌。
她想到了古人的一句话。
许是心头一咯噔,总感觉兰兰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郑实意击毙熊虽用了武器,但仍旧是寻常人难以做到之事,惹得众人频频注视。
沐浴后只穿了件内衣长裤,郑实意坐在席子上等着太医署的人为她上药。
和熊打斗时没发觉身上被抓了这么多道口子,和陈舒蓉比起来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郑实意莞尔一笑,假如她此时是醒着的,会不会和自己比一下谁身上伤口多呢
许是忧心忡忡地坐在郑实意身边,心疼地不行。
他手微微抚摸在口子的边缘,郑实意还没感觉到什么,许是自己却是打了个哆嗦。
郑实意见状好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摩挲:“这里,叶小刀摸过。”
许是脸色惶恐:“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郑实意将两根手指放在许是的手腕上,不听许是解释:“她还这样摸你。”
许是忙摇头:“她没有,不是,不是你想的……唉,真没有。”不自觉语无伦次起来。
“大小姐,太医来了。”齐不语在帘外喊。
郑实意松开许是的手:“让她进来。”
太医唯唯诺诺走进来,任谁见了郑实意在场中狠厉的模样,心中都会不自觉生出惧意。
强压着镇定给郑实意上好药,太医低着头退出去,心底感慨这位南征北战的将军身上伤痕之多。
太医停在帐门前冲郑实意遥遥一拜,随后拖着颤颤巍巍的步子慢慢离开。
太医走后,郑实意挥退一干人等开始秋后算账。
她攥住许是的手腕:“我不是和你说了离她远点,你怎么不听”
许是本就为她提着一颗心,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郑实意将熊杀死,他一颗心才收回来,本想好好和她待着陪着她,结果郑实意发疯了一样吼他。
谁还没个脾气了哼!
许是甩开郑实意的手站起来:“你都答应我不上场,结果还是一意孤行,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郑实意怒极反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有说过不上场吗再说了那时候若没人上场薛二娘就要被熊一拳砸死了!”
许是回头吭哧道:“那也轮不到你,除了你其他人就不行了偏要你去出这个风头。这下好了,皇帝陛下可是欢喜的不行,赏赐一波接一波的来。”
许是口不择言,话才出口就后悔了。
他小心翼翼看着郑实意的脸色,只见她深邃的眼眸里好似比方才更黑了,只要他一对上她的视线,就好像堕入无边黑暗中。
郑实意声音一沉:“你过来!”
许是梗着脖子:“我就不!”过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郑实意缓缓起身:“别让我走到你身边。”否则她真的会打断他的腿。
许是慢慢往后退,掀开帘子跑出去。
很快长乐的喊叫声响起,齐不语愣了下走进帐篷,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郑实意。
郑实意静默良久,她抬头问:“你说我是不是对阿是太容忍了。”
齐不语打了个哈哈:“少官人活泼招人疼。”
人家妻夫吵架,她夹在中间是说什么都不好,只有先劝住大小姐了。
齐不语莫名心疼起大小姐来,原来找夫郎以后会是这样,还好她找不到夫郎。
郑实意道:“你快马去家中一趟。”
齐不语追问:“做什么”
郑实意阴恻恻一笑:“把院子里的那些红鲤鱼都带来,要活的!”
许是赌气跑出来,一是害怕兰兰那个眼神,二是他说错了话不敢面对兰兰,想着静一下后回去赔罪。
长乐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从来没有见过少爷对姨娘说那么重的话,也没见过姨娘会和少爷吵架。
按理说得圣人赏赐是好事啊,虽然姨娘方才也太冒险了。
他就算没看见但听着旁人转述都是大气也不敢出。
少爷是该生气的,少爷若是不生气姨娘才该担忧。
一桶桶水洗去草地上遗留的血迹,篝火再次生起,一大群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歌声豪迈直冲云霄。
许是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就看到白日里那蓝眼睛姑娘又纠缠着郑霁。
慢慢凑上前去,许是听见蓝眼睛姑娘说:“诶,我都打听清楚了,白日里冲去场中的那位郎君才是郑娘子的正夫。”
郑霁蹙眉:“所以呢”
蓝眼睛姑娘猛地握住郑霁的手,郑霁一把推开她。
蓝眼睛姑娘自知鲁莽,满怀歉意:“我可以娶你做正夫的,我会同你妻主说,让她把你让给我。”
郑霁满脸疑惑,这都什么跟什么他什么有妻主了。
许是闻言无声嘲笑,只怕蓝眼睛姑娘的追夫之路还很漫长。
蓝眼睛姑娘自顾自说,没注意到郑霁慢慢黑了的脸:“我是大越的王女拓拔明月,我以王族的血脉起誓,你嫁给我,我会待你好的。”拓拔明月支支吾吾,“况且,况且做我的正夫总好过做……”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过她觉得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许是这下忍不住了,他放声大笑,郑霁转过身恶狠狠说:“你笑什么”
许是捂着嘴巴:“我没笑什么。”
拓拔明月疑惑地看着两人,侍郎能和正夫这样说话吗
郑霁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拓拔明月,这女人竟然敢把他当成低贱的侍郎,还妄想娶自己,痴人说梦!</p>
郑霁头也不回地走远,末了还不忘瞪一眼在旁边看戏的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