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厅时,合族耆老都按辈分坐定。
这一代当家人是郑由,因而她坐在主位上,旁边是当朝太傅苏无为。
郑实意微微挑眉,若论政见,她两人向来不和。
这次战事,自郑实意深入林圩斩杀林圩四王后,苏无为门下的侍御史便在她的受命下有意无意弹劾郑实意,无非是说如此有违两国邦交,更是怕逼得太紧狗急跳墙。
郑实意回京后听罢只觉好笑,林圩如跳梁小丑侵犯大鸢疆土,结果她们输了反倒还要哄着,世间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大鸢边疆向来不太平,可谓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送走林圩,又会有焉逻、南越以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国,她们打完就跑,待鸢军去时人早已跑回老巢。
也正因如此,国库消耗巨大,此次战事若非秦老太娘力推之故,只怕风沅也要给以苏无为为首的止战派让步。
苏无为在朝中颇有威望,位居三公,任中书令,又教授过太女文章,其嫡长女苏妙义掌吏部司,即本司郎中,且吏部侍郎卫良曾是苏无为学生,对苏妙义也多加照顾。
除此之外,太女在工、户两部也挂了名。
礼部尚书许至虽未明确言明,但曾言一切遵循礼制而为,何为礼制?
嫡长女继承即为礼制。
常言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女虽非秦后亲生,但自打出生起便养在秦后膝下。秦后良善,提议与陈贵君一同抚育风未还,如此风未还便占了个名正言顺,又得陈家支持。
虽说侍中顾夙、左仆射刘甫、右仆射林渊皆被加授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衔,可入政事堂议政。
但顾夙为人激进,崇尚以武说话,简而言之就是要打得周边小国俯首称臣,是为苏无为一大劲敌,与苏无为吵得脸红脖子粗是为政事堂中常态。
而这其中又不得不提到凤翎公主风未珏,风未珏在某些政见上与顾夙可谓不谋而合。
上国就要有上国的风范,周边小国安敢进犯唯有打回去才是正理。
且风沅赐下凤翎与顾家儿子的婚事,未来婆婆支持媳妇可谓人之常情,时常骂得苏无为一派下不来台。
至于左右仆射,她两人一向不参与这些争斗,本就到了告老还乡之龄,懒怠于朝堂之争,在政事堂中说不上话,人称伴食宰相。
太女风未还身带病症,素来平庸,挑不出大错,能守大鸢疆土却无法扩之。
故放眼整个朝堂,可谓分为两派。
一派是苏无为为首的止战派,力保风未还太女之位。
另一派即以顾夙为首的主战派,未言明如何,私下里却有推凤翎公主风未珏上位的打算。
但无论如何争斗,陈家都会是最大的赢家,未来帝王必出其二人之中。
至于先帝旧臣,则有一小部分人仍站在柔王一边,心知大势已去,较为收敛,但也痴心妄想坐山观虎斗,收渔人之利。
除两位由陈贵君所出的公主之外,大多昏昏碌碌,虽得一小部分人支持,最终不过一闲散王姬也,不说也罢。
但这不是绝对,还有南园秦家,秦家为天子纯臣,皇后母家,一旦参与进来,对任何一方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秦家有从龙之功,且行事低调,向来不与人争。
但假若秦家没有从陈家那得到足够的好处,秦家稍微偏向其余公主一点,便有可能是另一种结果。
郑实意向来看不上苏无为这种守成之人,若要大鸢长盛不衰,唯有将周边小国统统纳入大鸢疆土。
她平素常与凤翎周乐清陈舒蓉等人混迹一处,心自然偏向风未珏。
苏无为也看不上郑实意这等莽妇,殊不知阴阳协调,文武相扶才是经久不衰的路途。
可看她如今在此处,郑实意心底隐隐不安。
“娘,苏太傅。”她压下心中不安,拱手道。
郑由微笑:“你笄礼将至,我特请苏太傅为你笄礼正宾。苏太傅德高望重,为你笄礼增添光彩实在是你之福气,还不快拜谢苏太傅。”
郑实意微微一笑:“多谢苏太傅。”
苏太傅含笑:“侯姬这次可谓是大鸢的功臣,能为侯姬笄礼正宾,承蒙县娘看得起老妇,如何当得一声谢。”
郑实意朗声道:“大鸢女儿为国效力本是荣耀,实意不敢居功。”
苏太傅闻言大笑:“说得好!”
郑由含笑:“你既已知晓,就去吧,省得说我拘着你。”
郑实意道:“是。”便转身离去,齐不语站在厅外等她,见她出来面色不好,上前询问何事。
待走远了,郑实意冷哼一声:“娘请苏无为做我笄礼正宾。”
齐不语不敢相信:“县娘不知将军与苏太傅不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