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晚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裴徵靠近一步。
在藤鞭挥落的刹那止步,鞭子抽过他的衣袍一角,若不是女子的准头不好,想来是要抽自己身上。
她对自己真只有厌恶。
清楚意识到这点的裴徵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一双黑眸暗沉沉凝着宋吟晚。性感妖娆的尤物他见过不少,能歌善舞的胡姬风情万种,却在见了眼前人之后觉得寡淡无味。
聪慧,张扬,妖而不媚。
原是抱着无聊消遣,却不想在一次次远窥中深陷。
裴徵想到了她给自己下的蛊,却没有起过效用,因为除了她,他已经不想再碰任何一个女人。只有她不知道罢……
“别怕我。”裴徵无意识地吐露心声。
宋吟晚却一步步后退,显然不为所动。
裴徵看着她笨重挪着身子险些绊倒,一伸手,却又是抽过来一鞭,不偏不倚正中手心被他反手攥住。二人僵峙。
那张漂亮的脸能对封鹤廷笑得那样灿烂,对他却总是一副冷面孔,如此的令人……嫉妒。裴徵的眼愈是幽沉,他一手绕着藤鞭,在手背上缠绕起,一点一点靠近。
“你若敢动我,绥安侯必不饶你!”宋吟晚觉得更像是被毒蛇缠上,尚且迟钝地认为裴徵是因她绥安侯夫人的头衔才如此。“你冒险现身必有所图,与其为难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不若提一提你的要求。”
裴徵睨着女子强作镇定的正经之色,兀的发出一声轻笑,过后方是压低了声儿附到她耳畔说,“我所图是你,你可依”
宋吟晚如遭雷击般僵住。
但听一声‘咻’的破空声,一支羽箭直射,裴徵察觉躲避那刹没入了肩胛骨,不得不放开了钳制,紧接着是第二支,刮擦着他耳朵牢牢钉在了墙上。
离宋吟晚距离三寸开外,准头极好。
裴徵盯着羽箭上的猩红,摸了摸耳朵,摊开的手心满是晕开血色。
“四叔!”宋吟晚在看到封鹤廷的刹那,只觉就像是神邸降临一般,身披霞光,被吸引了全部心神,毫不犹豫奔向了他。
封鹤廷险叫这一幕吓得心跳骤停,想也未想飞身接住了她,将人搂到了身后,一颗心骤然回落,沉冷下令道,“看护好夫人——封锁感业寺,缉拿要犯!”
裴徵闻言目光方是从被阻断视线处收回,眼前尽是宋吟晚见到封鹤廷那一瞬眸中所绽的奕奕神采,刺痛不已。迎上封鹤廷乌黑幽冷的眸子,忽的冷笑了声,“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说罢徒手掰折了肩上箭矢,纵身从窗子那跃出。
裴徵手下迅速上前,“侯爷,是断崖。”
“另有出口,找!”
“是!”
封鹤廷命令手下满山搜寻,自己却未动身,保持着背对保护的姿态,背脊可见的僵直。
禅房里倏然静了下来。
“四叔……”宋吟晚觉察到一丝异样,轻轻唤了一声。
依旧是沉默。
宋吟晚咬了咬唇,“我前两天与你说起过要来,只是你忙于公务……今个遇到二殿下,便知道他不会罢休,才让于三娘引开,饶是他想挟私报复也不敢在感业寺胡来,何况我还派人给你报信了。”
独独算漏了裴徵,不想让他钻了空子。
好在四叔赶来及时,所料未差。
封鹤廷缓缓转过身,黑目蒙上一层冷意,“若我未及时呢”
宋吟晚哑然。
视线对撞,被那眸中的晦涩惊了一跳。
“感业寺乃护国寺,裴徵来此无异于自投罗网,何况他必有所求,就是要掳人也还能斡旋。”迟早会等到四叔,
在她心底里早已否定了他所问,也可以说是对封鹤廷的一种盲目信任。信任不管在任何危急时刻,他都会在自己身边。
只是在提到有所求时,心绪晃了下神。
封鹤廷沉沉觑着她,掩过一丝复杂,她不知自己接到信笺那刻的慌然失措,一路奔来时的万般念头,以及方才一刹的心脏骤停,到此刻都未缓过来心悸。
……全然不知。
舌尖抵在后齿,话到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先回府。”
宋吟晚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不曾受过他这样对待,莫名之余,还生出一股委屈。
——
感业寺后寺不远,僻静幽深。
一名小腹隆起的小妇人沿着林荫道,在婢女的搀扶下往后寺去。
只一个背影便叫追寻而来的贺祟错认,自马上兴奋跃下,追着主仆二人的脚步去。后寺清净,可正趁了他的意。
愈是靠近,心思愈是急不可耐,“美人儿……”
贺祟伸手搭住了小妇人肩膀,顷刻就被人拖拽向前,来不及出声就已被摔到了崖边。
后寺毗邻断崖。
贺祟半个身子悬挂在崖壁上,脚下的悬空感叫他骤然惊恐,再看向眼前的女子,全然是陌生模样,“救命!你是何人!”
芷兰面无表情地凝着他,走到了断崖边,一抬脚便无情踩在了他的手背上,用力碾压。
贺祟的五官疼得皱在了一块,凭着求生的本能苦苦硬撑之下看到了芷兰背后的身影,“是你——”
话音伴着呼啸的风声瞬间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