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晚自从怀孕以来就鲜少出门, 头三月是不方便, 后来肚子大了,就更懒得出门折腾。可今个不同, 一是大梁传统不可废,二是宋吟晚自己心里不踏实想去趟感业寺诚心拜拜, 安安心。
枕月从门那急匆匆地追了出来, 怀抱着羽面银鼠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春寒料峭,倒春寒的时候,最怕受凉,连脸蛋都给兜上一圈大貂鼠风领捂得严严实实的。
露出的手腕纤细,戴着一只赤金缠丝的翡翠镯,衬得骨肉匀称, 就着婢女小心搀扶上了马车。
侯府门前一行人恭送。
马车从长林道一路驶向郊外感业寺。
到了城门口那,两辆马车和十余匹骏马并驾齐驱,牢牢坠在其后。
随着山路愈远愈偏,紧随在后的马车突然开始加速, 顷刻之间就追上了绥安侯府的马车。红绸流苏剧烈晃动, 马儿被挤在中间兀的受惊拔足狂奔起来。侯府的护卫当即拔刀, 就被从马背上跃下的十数名带刀侍卫围住,缠斗一起。
“驾——”纵马追逐马车之中, 一锦衣公子一跃而出,正是二皇子贺祟,扬鞭策马紧追不舍。
距离越缩越短。
“美人儿莫怕,我来救你。”贺祟狞笑, 遂朝旁人高声喝道,“去,拦住她!”
两驾马车自两边包抄,呈夹杂之势狠狠冲向侯府马车。
仿佛是觉得这画面刺激极,贺祟勒住了缰绳,眼神冒着诡异兴光,一眼不错得盯着那惨烈一幕发生。
疾驰中的马车相撞,巨大的冲击力令马车一瞬分崩离析,车轮被撞飞,咕噜噜滚得老远。
足以想见里面所承受的。
爆裂的那刹,一抹银狐白破帘而出,稳稳当当落在了贺祟面前。小妇人背后是支离破碎的马车车架,却是面不改色地从腹上暗兜里掏出伪装用的簸箩,“二殿下这是何意”
小妇人正是于三娘。
贺祟满面阴沉地觑着她,自知中计。宋吟晚刚才就没有上马车,而是借着披风遮掩使了一出调虎离山计。
于三娘顶着那目光压力,且是静候。
贺祟恼羞成怒:“处理掉。”
话落,一拽缰绳调转马头朝感业寺疾驰而去,不多时就将后面喊着‘殿下’的随从们远远甩下。
——
晨钟,响彻云林。今日的感业寺香火缭绕、云雾袅袅,犹如世外之境。
宋吟晚此行甚是低调,衣着素净雅致,青丝不着宝光珠钗,只简单梳了发髻,用扁玉簪子挽住。
一来是不想再沾惹贺祟那种龌龊之人,二来金身佛像前更显得虔诚。
她跪拜完大殿的金身佛像,捐了香油钱,小僧弥引着她来到禅房抄写经书,为亲人积福。
一路上眠春仍旧提心吊胆的四处观察,关上禅房门的一瞬间才微微吐了一口气。
“小姐,于三娘应该能应付了二殿下吧”
若不是于三娘发现二皇子,若不是小姐想出了调虎离山的计谋,今日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眠春想想都觉得后怕,幸好走前跟于三娘要了一支短匕,此刻牢牢攥在手里,俨然一副誓死捍卫主子安危的架势。
宋吟晚想到男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卫,再看忠心护主的小丫头,无声咧了咧嘴角,“三娘那有一队护卫跟着,且不会硬碰硬,想是能自保。”
话虽如此,宋吟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围场结怨不小……以贺祟的脾性定是要讨回来,且不知三娘能欺瞒周旋多久。
时不待人。
宋吟晚不打算浪费时间,屈膝慢慢跪坐在一旁,提笔聚精会神的临摹起《福安卷》。此行目的便是为父亲,为四叔,为自己的孩儿积攒福气。
只是肚子大了容易疲乏,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她便觉得小腿酸软的有些受不住。
“眠春。”她叫了一声,想要起身活动下筋骨。
却见眠春猛扑了过来,如炸了毛的猫儿似地挡在她跟前,“小……小姐……他……”
两人面前,同笼下了阴翳。
来人闯了禅房,从门扉缝隙可见地上倒了一片。
眠春的小身子板抖得厉害,却是紧攥着匕首横在胸前,“别过来!否则、否则杀了你!”
那人怎会听她的。
应该说压根未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眼里只映了矮几后的身影,女子美艳的脸庞上睫毛轻颤,隐隐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眠春在那人提步的那刹,‘啊’的一声乱挥着冲过去,不忘高呼:“小姐,快跑!”
只是那匕首连那人衣角都没碰着,就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眠春!”宋吟晚惊呼了声,眼睁睁看着眠春被人从后面敲昏了过去。
她扶着矮几起身,竭力稳住才不至于泄露慌张心绪。
是她大意了。
入寺那刻被人盯上的感觉,无疑来自此人,却被自己归咎于怀孕敏感忽视过去了。
此人,远比二皇子还难以应付。
从戏园子初见,和此刻,裴徵身上的气势已然发生了变化。若说在戏园子还像个风度翩翩的浊世公子,眼下则是压抑的,阴鸷的山野恶狼,完全不再遮掩本性。
“为何这样看我”裴徵开口的声音粗嘎暗哑,眼底盛了狐疑,宋吟晚对他的厌恶毫无遮掩,也着实伤人。
“裴公子在此现身,不怕有来无回么。”宋吟晚不动声色捏紧了手里的藤鞭,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此时唯有镇定,方能赌上一把。
裴徵闻言却是轻轻笑了起来。一副你猜我是信不信的逗弄姿态。</p>
很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