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忙穿衣奔了出去,只见清凉院门口不知何时守着一队官兵,将来送饭的永诚拦在外面。
永诚一见永仪出来,便指着她高声叫道:“我是来给师妹送吃的的!我师叔是何等的高道大德!怎会说话不算话,偷偷吃东西?”
永仪走到院门口,便被一对伸过来的长刀挡住了去路。
一个领头的总兵打量了永仪两眼,似乎不相信永诚之话。
永仪冷冷地与这总兵对视了一眼,轻声对永诚道:“他们不信我师父,便是不信无量真君,不信天道轮回,回头自然有报应。”
“就是!”永诚抬袖擦汗,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总兵被永仪说的略有些讪然,梗着脖子坚持道:“你就在这儿吃!别把吃的拿进去。”
永仪冷笑一声,隔着刀刃从永诚手上取过一只素包,三口两口吃了下去,对总兵张了张口,让他看清自己嘴里什么也没留,便漠然转身回去了。
总兵犹在对永诚喝道:“以后每顿都让她出来吃!”
永诚气得叉腰骂道:“灾民你们不管,倒敢来盯着我师叔了!你们等着,回头一旦下雨了,雷第一个劈的就是你们!”
永仪绕到屋后接了一壶山泉水,捧到屋中放在书案上。
玄微真人早已在伏案疾书了,默默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蝉鸣一刻不休,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些被朝廷派来的官兵似乎生怕玄微真人不死,这座清凉院被看守得密不透风,别说吃的了,只怕连一只蚊子都无法进出。
这几日热得变本加厉,永仪每过一会儿便得去净室洗脸洗手,往身上沁点冷水,好凉快一点儿,玄微真人却一直淡定自若,浑身无汗,坐在案前一张接一张地写着他的书稿。
他每日天亮便起床,一直写到夜深,接连数日从不间断,面色也从未有过半点变化,除了山泉水外什么都不曾入口,令永仪觉得他当真是用不着吃饭,只吸天地之灵气便可活着的。
第五日午后,玄微真人停了笔,将厚厚一叠书稿理得整整齐齐。
“师父,您是要将书稿交给师伯吗?”永仪见他坐在案前将书稿悉心包裹起来,便凑上去问。
玄微真人只点了点头。
永仪小心将那叠书稿捧在怀中道:“那我替您送,师伯每日傍晚都会来的。”
他又微点了点头,一时坐在案前倒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好了,怔怔地对着笔墨纸砚发了会儿呆。
太阳快落山时太.安真人照例又来了,隔着看守对永仪喊道:“你师父如何了?”
永仪抱着书稿走到持着长刀的守卫面前,刚要将书稿递给太.安真人,一个守卫的士兵便大咧咧道:“这是什么?”
他说着便要伸手来抢,永仪立马一个转身将书稿护在怀中,转头恶狠狠道:“你福报不够,当心看了瞎眼。”
她长得本是娇柔斯文的样子,又极白皙貌美,这时猛然如同一只要咬人的猫,瞪圆了眼微咬着牙,那守兵直接被她喝得一愣。
永仪连忙将书稿递给太.安真人,他急急地伸手交给身边的永诚,又盯着永仪问:“你师父还好吗?让他出来给我看一眼。”
永仪尚未接茬,刚才吃了瘪的守兵便醒过神来怒目道:“皇上都下旨说了这儿不能进出,每日让你这小道姑出来吃两口东西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永仪全然没搭理他,只对太.安真人道:“师伯,您放心,我师父回头必然能感动上天,求来甘霖,那自是他与上一观的功劳。若我师父拿他的命都换不来雨,那便是陛下失德,他不但惹得苍天震怒,还活活害死了我师父,自然会遭报应的。”
“你……”守兵气得挥了挥刀锋,永仪半点未惧地迎上去,冷声道:“怎么,你现在就要杀了我,以证朝廷荒唐,无法无天吗?”
守兵本来只是吓吓她,却没想到她曾是侯门小姐,那从小养成的傲气平时都是刻意收敛隐藏的,这时带着怒意释放出来,竟吓得守兵又是一愣。
太.安真人则大感欣慰,竟笑出了声道:“好孩子,你师父果然没有白疼你。”
他又待叮嘱永仪几句,只见永仪身后的房门被人拉开,玄微真人缓缓走到院中,平静道:“师兄,我没事。”
他已五天五夜没有进食了,此时走出来却还是风姿凌然,仪态端方,太.安真人不由得激动万分,远远地又喊:“你放心,灾民们都安顿好了,听说你竟要绝食祭天,便再也没人敢闹事了,这几日都风平浪静得很!我派了人去山下大户人家化了不少粮食来,观里在瀛洲还有封地,也已快马加鞭地送粮过来了。”
玄微真人点了点头,“师兄辛苦。”
太.安真人接着喊道:“我每日都去城门外求见,让他们放粮,看他们那些不要脸的还能撑到几时!”
玄微真人再度点了点头。
太.安真人再要喊话,玄微真人便拱手行礼道:“师兄你俗事繁多,便不用每日来看我了。我若是死了,永仪自会替我装裹。”
他说完便深鞠一躬,转身飘然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