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当真会开国仓吗?”永仪不禁皱眉问。
师姐摇头道:“这谁知道呢?但赈济灾民本来就是朝廷的事,即便没有师父逼他们,他们也是非做不可啊。”
太.安真人此时也在玄微真人的房中,绕着圈大骂:“我真是不明白了,就让他们放点儿粮而已,有这么难吗?又不是全天下都遭了旱灾,就周围这几个县,国仓里哪怕拿十分之一的粮食出来也尽够了!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到时肯定下雨!先放粮稳住百姓,再开坛做法,一求即有雨,岂不是一段佳话?”
他气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玄微真人犹是平静无波,思考了片刻后方道:“说不准国仓中根本没粮。”
“不会吧?”太.安真人狐疑地转回头来,“过去几年年年都是风调雨顺,京中的国仓不说存满了粮,至少得有一半吧?”
太.安真人琢磨着在玄微真人床边坐下,“他们贪钱我是知道的,但总不至于贪到国库中此刻一粒粮也放不出来吧?”
他想了一会儿,自己一拍大腿道:“完了,我知道了。国仓归户部管,户部尚书是内阁首辅孟传楼兼任的,他是孟太后的亲兄,一贯嚣张跋扈,朝里看他不顺眼的人颇多,肯定是有人借着开仓放粮的由头,想去查国仓里的帐,好咬孟首辅一口,所以孟首辅死撑着不肯开仓……”
玄微真人不置可否,只是重又低头开始写字。
太.安真人扶头沉思了许久,忧心道:“看来我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若是他们坚持不肯放粮,那受灾百姓闹了起来……”
他没往下说,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民心即是天命。看他们知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玄微真人写完手下一页书稿,放下笔问:“展侯一事,可有什么眉目了?”
太.安真人正色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几块黑黑的硬壳,玄微真人自然不知道是什么。
太.安真人得意起来,解释道:“这是那日从火场里找出来的东西。那晚我也在你房里,感觉是什么人丢了什么东西进来,猛地一炸开,房中便四处着火,立刻烧了起来。后来我派人细细搜查,找到了这可疑之物,又让秦九暗地里去查,才知道这竟是北边羌人那儿来的东西,叫风火雷,一摔即炸,见风起火。要害你的肯定是孟太后之流,没想到他们今年居然用上了北边的东西,这私通羌人可是叛国大罪,若是真能查出这风火雷与孟家的关系,必然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虽没有直接替展侯翻案,但替他结果了仇人,岂不也是甚好?”
玄微真人看了看他手中那风火雷的黢黑外壳,没有作声,似乎对他这声东击西之计不大满意。
太.安真人又唠叨道:”但此时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提什么当年之事?眼见都要起民变了,你怎能此时挑起事端?还是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说。”
玄微真人端坐片刻,默默又拿起了笔。
太.安真人知道他这是听了劝,明白此时时机不对,不便追究翻案,但出门时仍不忘叮嘱道:“你不要胡思乱想,给我添乱!你师兄我如今已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你老实呆着就行。”
太.安真人自己踏出门槛,见玄微真人那头鹿在院中埋头吃着水果,便暗自嘀咕道:“当年还是我把你捡回来的,你也不让我骑骑。”
灵鹿吧唧吧唧地啃着一颗蟠桃,也不睬他,看得太.安真人又无奈唠叨道:“吃的比你主人还好。哎?他那个徒弟哪儿去了?怎么也不来伺候他了?枉我还以为他终于寻着了一个用着称心的人,这怎么扭脸就不见了……”
上一观中虽发生了这等大事,但又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观中到了下午便已恢复平静,一切都与太.安真人入宫前无异,永仪也开始重又琢磨起展侯与金虚真人一事来。
第二日一早她照例陪金虚真人钓鱼去了,但金虚真人此日难得的沉默寡言,她愈发觉得昨日展侯是跟他说了什么。
永仪又不好直接就问,只得绕弯道:“师祖,都说咱们观中掌门是什么‘方外宰相’,那怎么不见您去皇宫里呢?”
金虚真人少见地“呵呵”冷笑了两声,道:“什么方外宰相?永仪,咱们道家供奉的无量真君可是千万年前屠龙降妖的神君,能腾云驾雾,是四海之内全无敌手的战神。我们上一观的祖师爷也是文武兼修,一套两仪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两百年前随着太.祖南征北战,替他打下了这万里江山。但太.祖登基后便立了规矩,不让上一观的弟子再习武,除了强身健体的简单长拳,什么都不让咱们学,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永仪摇头。
金虚真人笑着看天,“还不是怕上一观能文能武,又得人心,早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可是他们也不想想,道家无欲无求,无嗔无痴,谁稀罕去坐那把龙椅呢?在这山间吸天地之灵气不是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