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急切道:“展侯!此事乃是皇后亲自发现告诉我的。皇后与陛下青梅竹马,形影不离,但自陛下登基以来,她已是近两年未曾得陛下恩宠了。皇后还是前一阵子在碧液池温泉发现的端倪……”
国舅爷接下来几句话低了下去,应当是在跟展侯说什么隐秘之事。
展云骞似乎在屋内颔首道:“即然娘娘这般说,那定当是确凿无疑的。只是国舅,此事牵扯重大,咱们不能轻举妄动,还需细细谋划。”
展侯又低声对国舅爷说了些什么,片刻后国舅爷方赞同道,“展侯,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探探宫外那人情况。那人至今都不知自己身份,好在宫中太妃仍在,由太妃去与那人坦白,自然是由不得他不信的。况且这身上特征如此醒目……”
他声音又低了下去,不知在说些什么身上的特征。
展云骞接话道:“是,况且将来指证顶替之人时,也需要用到那人身上特征,毕竟这颜色技法应当是宫中独有,无法仿造……”
永仪听得云里雾里,两人又窃窃私语了一番,国舅爷叹气道:“展侯,朝中我只有你这一个挚友,也只信你一人的为人,将你拖入这潭浑水之中,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谈什么浑水?这乃是国之大事,展家世代忠良,我虽无需像曾祖高祖那般上阵杀敌,但为国尽忠乃是我份内之事,你不找我,我反倒要觉得你看不起我了。只是此事不急,眼看他们还没翻出什么花来,只委屈了娘娘……”
“哎……皇后知道此事也是伤心欲绝,只求为陛下……”
交谈之声再度放轻,最后展侯道:“国舅爷,您放心,左右夏日漫长,我若是得空,便先去拜会一下那人。旁的暂且不论,咱们无论如何先得确信他的确是可用之才,否则大衍朝这千里江山岂非是所托非人,咱们不也是误国误民?”
“正是!”国舅爷道。
两人商量了很长时间,但一说到关键之事便将声音放得极低,永仪在窗外听得挠心挠肺,不得其法。
说完了事那位国舅爷起身离去,展云骞送他到水榭门口,两人偷偷告别了一番,国舅爷便一个人摸黑走了。
永仪悄悄直起了身子,透过窗缝往里偷看,只见展云骞一人回到屋内独坐沉思了片刻,房门便被推开,一个明艳温婉的女子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展云骞慌忙起身迎过去,“这三更半夜的,磕了碰了如何是好。”
“我哪里这么娇气。”女子甜甜一笑,将手中食盘放在书案上。
展云骞伸手扶住她微隆的小腹,放软了声音道:“我们小宝有没有闹你娘啊?”
这女子便是永仪的娘亲林氏,她腹中的小宝是永仪的幼弟,景和四年展家被抄家灭门之时他刚一岁多,却也未能幸免于难。
林氏出身书香门第,永仪的外公官居太史令,永仪外祖家只有一个舅舅,此时还未出仕,但景和四年便将高中状元,只是她舅舅尚未拜官,林家便与展家一块儿覆灭了。
永仪捂住双唇,忍泪看着林氏对展云骞娇嗔道:“这个太皮,一晚上都没个消停,还是眉儿最乖。”
“皮点儿好!”展云骞露出难得的活泼神色,“皮点儿说明是儿子。儿子比女儿好。”
“儿子哪里好?”林氏拧拧他耳朵,“我看你就是重男轻女。”
“非也非也。”展云骞大大摇头,“我只要想到眉儿将来嫁了人,给不知哪个臭小子搂在怀里,便恨不得现在就杀去抽他一顿。这女儿都是心头肉,有一个便是要我半条命啊,再来一个,你夫君我老命不保。”
林氏笑倒在他肩头,温柔道:“眉儿才八岁,你瞧你操的都是什么心。”
“我们眉儿八岁便已倾国倾城……”
展云骞话说到一半,永仪面前这座水榭便赫然暗了下去。
半个时辰已到,眼前又回复成满目疮痍,连手边的黄杨窗棂都变作朽木一截,被背后阴风呜呜地吹着,愈发的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