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仪一愣,心知也逃不掉了,便索性推开大门,边进丹房边编了借口问:“师父,是我。您肩上伤口自己换药只怕不便,我帮您再抹些凝肤霜……”
她话未说完,便迎上了太.安真人暗含笑意的慈祥目光。
玄微真人则背对着她,目不斜视地对着炉火道:“好。”
“那……那您等等,我……我回房去拿药。”永仪心虚道。
她说着便小跑奔出丹房,也不敢看师伯与师父的神色。
太.安真人目送着她小碎步跑出去的身影,用胳膊肘捅了捅玄微真人道:“你这徒儿真是有趣,既然心细,想着给你换药,但又怎的如此粗心,连药都忘了拿?”
玄微真人一手指向门口:“出去。”
永仪很快去而复返,师伯太.安真人已不在丹房中,只有玄微真人仍面对着十几个大号丹炉,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连衣袍的褶皱似乎都与她方才所见一般无二。
永仪在他身边青砖地上半跪下来,轻声道:“师父,药拿来了。”
玄微真人垂着眸,缓缓将自己道袍拉开,只褪了左肩出来。
永仪小心地倒了些凝肤霜在食指指尖,微触上他肩后那个暗红深洞。那箭伤已比昨夜略微收了些口,也不再渗血了。
此时已是初夏,丹房中又燃着十来簇炉火,热得永仪很快便细细冒汗,但玄微真人的肌肤仍是微凉光润的。
她透过他半敞的衣领,隐约看见了他胸前盘踞的整片疤痕,虽只露了些影子,却仍不由得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许是感觉到她手下犹疑,玄微真人阖上了双目问:“想问什么?”
永仪心一惊,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开了口,问的却不是他身上这疤痕。
“师父,您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情?希望时间能够倒转,让您重新再来一次的?”
玄微真人不知为何脸色一沉,沉吟了许久方答道:“何人在何时做何事,都为时、势之果,并无对错,也无重来挽救之法。”
永仪一边思量他这话,一边又勾了些许透明的凝肤霜一点点地抹在他伤口。
玄微真人也没问她为何要问这种话,只是依旧微阖双眼让她抹药。
她心思还在那枚沙漏之上,抹好了药便自然而然地吹了两口气,问:“还疼不疼呀?”
丹房安静,她这话一说,方听见自己哄孩子般的声音,立刻大窘地收回了手,匆匆将凝肤霜揣进自己怀里起身道:“师父,药换好了,永仪告退。”
她说着就脚步飞快地奔了出去,站在丹房一侧的太.安真人见她背影走得远了,方又重新回到丹房中,在玄微真人对面坐下,摇头叹气道:“还是女弟子心细体贴。当年师父为何要巴巴儿地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送到你那儿去?明知道我这里更缺女道。”
上一观既在京郊,又是皇家道观,达官贵人家女眷前来祈福上香、算卦求签的自然不少,大衍朝的出家之人虽不甚介意男女大防,但由女道接待女宾,自然要便利许多。
玄微真人也不知师父金虚真人为何要将永仪送到自己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