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犹豫那么久,不是抠门小气,而是因为她性子柔和胆小,怕得罪气势嚣张的昌平郡主,不过他夫君的差事还靠着晏定疆,所以她还是这么做了。
礼物都收下了,昌平郡主自觉被打了脸,平复了一会儿,才轻笑道:“我看你带的箱笼也太破旧了些,恐怕在青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等一下我就让张婆婆把你的芙蓉居收拾起来。”
芙蓉居背对着晏家的莲花池,夏天凉爽清润,很多晏家的小孩子都喜欢在夏天跑到芙蓉居纳凉,当然昌平郡主不会白白给颜婳这么大的便宜占,由于地处阴凉,现在还好,等到入了秋冬,芙蓉居便会又潮又冷,怎么生炉熏干也没用,足够让颜婳吃到苦头了,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定居在芙蓉居的原因。
果然,话音刚落,昌平郡主就见到颜婳脸色难看起来,再看老夫人,虽然蹙着眉,却没有多说,心里顿时爽快了。
当然她不知道颜婳根本在乎的不是这个,主要是听昌平郡主意思,老夫人竟然是有意让自己住在国公府,她觉得很不满。
晏令曦打见到颜婳开始就十分心喜,只觉得这个妹妹看起来美貌柔顺(大雾……),一定和自己容易处得来,见她被昌平郡主如此刁难,又听她身世可怜,更是不禁怜惜。由于不好直接与伯母过不去,就转而夸颜婳额上花钿,笑眯眯道:“妹妹这花钿极其精巧,我在玉京都没有见过,不知是谁为妹妹勾画的?”
颜婳微微一笑,道:“我自己画的。”
晏令曦惊喜道:“可教教我怎么画?”
虽然她是有意为颜婳解围,但也确实是被颜婳额头上的花钿吸引住了目光。其实不止是她,打从颜婳进来开始,就有不少女人的视线落在颜婳额上不放,只是不好开口。
颜婳当即细细解说这其中的玄妙,颜舜华一生一半时间用在碾压别人,另一半时间致力于让自己变美变美再变美好碾压别人,她对妆容、搭配之事认知之深,整个玉京恐怕都找不出几个人能媲美,而且她尤其喜爱形状各异的花钿。颜婳耳濡目染,让晏令曦和坐上其他女子皆是两目放光,时不时围着她提出问题来。
昌平郡主听得其实很认真,内心却在不吝她们母女这如出一辙的做派,心里的想法不经意间就落在了面上,舒窕从小就会揣摩昌平郡主心意,此时也觉得自己应该为姨母出气,好讨她欢心。
她知道不好再嘲笑颜婳那些破旧箱笼,所以另辟蹊径,轻轻掩着唇角笑道:“妹妹这心思却是极妙,不过以我之见,虽然妹妹在守孝,但是这衣衫也太过朴素,不与这梨花花钿搭配啊……”
她这话一出,满堂就是一静,舒窕只觉得自己狠狠落了颜婳的脸面,还用略带怜悯的眼神望着颜婳,好让她更加羞恼。
却不想这目光恰好一歪,与自己姨母直直撞上。
只见昌平郡主恶狠狠瞪着自己,那目光像是要恨不得吃了自己。
舒窕心中一惊,昌平郡主脾气差,但很少表现的这么明显,这是怎么了?再看左右的女眷,看着她的目光都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九枝灯顶端的火烛微微一爆,裂出火花来。
颜婳用帕子掩住唇角,略带怜悯的眼神落在舒窕身上,轻轻笑道:“姐姐可能不知道,也并非是我太朴素,只是水素缎做成的衣服,都是这么个颜色……估计是我在穷乡僻壤里待久了,不知道玉京中水素缎和梨花花钿是不相配的……”
她眼神在舒窕身上转了转,一字一句便仿佛一把利刀般刮在舒窕身上,舒窕在听到“水素缎”的时候,脸一下子惨白了,浑身发冷,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偏偏这时候,晏师诚火上浇油,“噗”一声忍不出笑出声来,直接让舒窕和昌平郡主脸都青了。
不是晏师诚故意跟舒窕和昌平郡主过不去,他也听不懂这些女人在说些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他被颜婳那学舒窕装模作样的样子给逗笑了。
可是虽是无意,这时候在舒窕眼里也成了有意地嘲笑。
她称呼昌平郡主为姨母,自己生母却不过是庄王府不得宠的庶女,只是因为生母早逝,昌平郡主膝下无女,才得以在国公府活动。
但是庶女嫁的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舒窕家里的地方也就比颜婳所在的清平县富裕繁华了一点,又加上昌平郡主不过是面上对她好一点,从来也没把真正的好东西分给她过,因此颜婳身上的水素缎她竟然没有认出来,只以为是普通的有点闪的料子。
这也是因为水素缎昂贵,一缎一色,没有接触过水素缎的人很难认出来。
一句话将自己又蠢又坏的底子暴露无遗,舒窕现在根本不敢看昌平郡主,虽然她知道,昌平郡主现在面上还温和着,等回去后等待她的肯定是昌平郡主的雷霆之怒。
颜婳见状,也不打落水狗,只轻飘飘道:“说了那么久不干系的,我肚子都饿了。”
陈氏是武门之后,根本不懂这弯弯绕绕,她只知道颜婳一句话就让那自己看不惯的舒窕满头冷汗,心中更觉得颜婳性子合自己胃口,和颜悦色地应和颜婳,让婢女逐个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