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师清看着自己手指上月牙似的小小牙印,也就出了一点血沫,他心道不过一个爱装模作样的小丫头罢了,皮都没怎么咬破。
回想起之前她扑闪扑闪向他求助的眸光,转而又连句话都不肯多说就咬他,晏师清若有所思:“这么野的性子,怕是管束起来有些头疼了。”
这时候正在处理尸体的护卫突然惊声道:“大人,你们看!”
护卫撕裂了他大腿外侧的衣物,一个熟悉的烙印深深刻在其上,让晏师清心中一冷。
麻烦,有时候就容易一环接一环。
……
灯光如豆。
夜里晏师清挑灯,在桌案上翻阅一本旧书,玉般手指在灯光下更显温润通透。除了时不时的翻书声外,空气中只余下晏师诚均匀的鼾声。
“咚咚咚。”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晏师清道了声“请”,身穿官袍连夜赶来的陈成走进来,一脸愧疚道:“我实在是对不住大人,居然在梁县出了这种事。”
“指挥使不必自责,”晏师清请他坐下,“我们已经早有防备,这九箱东西现在还完完整整。”
“多亏如此,不然下官没有脸再来了。”陈成懊恼道,“我这就带人连夜把箱笼带回玉京,再从县令那里把人提回来好好审问。”
说着小心挑眼观察着晏师清的神色,生怕他会以为自己此举是在抢他的功劳。
没想到晏师清风轻云淡道:“那就交给指挥使了,东西放在武德司,比放在我这里要安全多了。指挥使可以现在清点一下。”
“自然自然。”陈成松了口气,晏师清打开被完好封住的箱笼,刹那间陈成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黄澄澄的差点刺痛了眼睛。
他掂了掂,震惊道:“这孙德海胃口这么大,这一箱怕是有二百斤重了吧!”
只见箱子里密密麻麻摆放了切割整齐的金条,陈成咬了口,发现纯度还挺高的。
晏师清道:“这些只是被藏在刺史府地下暗室里的一部分。我这里还有一本孙德海的私账,指挥使一并呈给圣人吧。”
说着从衣襟中取出账簿来,陈成接过,感慨道:“大人此行收获良多,圣人一定会有嘉奖。”
“圣人能够早日定下孙德海罪证,为被孙德海剥削的黎民百姓出口气,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孙德海为严州刺史,三月之前有数百严州人士联名在大理寺门前敲鼓鸣冤,言他们乃严州富农,家中为刺史孙德海欺压,良田尽失、走投无路,又状告孙德海收受贿赂、网罗党羽等罪状。
孙德海是丞相李秉恪远亲,借着李氏的名号兴风作浪已久。皇帝赵璟不疑有他,趁着三年磨勘的机会押下了孙德海,让晏师清急速赶到严州孙德海府上,扣押罪证。
“指挥使,”晏师清突然开口,“有件事恐怕需要你帮忙。”
“晏大人尽管说。”
晏师清眸光落在隔壁的墙上,“我要先和从弟先回朝廷一步,指挥使可否派人保护我的妹妹回京?”
“晏大人的妹妹?”
“正是。”晏师清顿了顿,“虽然本来不应该由我说,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指挥使,我这个妹妹自幼养在府外,如今她好像并不愿意回玉京……”
“这……”
……
趁着夜深人静,陈成带着武德司之人把这九箱沉甸甸的金条搬运回玉京,驿丞今日也受了不小惊吓,大半夜睡不着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在搬东西,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连忙出去一探究竟。
这还没完,在对方把令牌拿出来给驿丞看之后,驿丞差点魂飞魄散。
居然是武德司的人!
武德司,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可以说武德司有一大部分人都是皇帝身边保护他性命的军队,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负责刺探情报的察子,专门于京师伺察,上到勋贵重臣、下到黎民百姓,哪个提起来不是胆战心惊?
驿丞只觉得自己牙齿都在打架:“小、小人没有讥议政事,也、也没有贪赃枉法啊……”
陈成白了他一眼:“把你看到的都忘了,这事就过去了。”
真当他们武德司闲的没事干才会跑到一个小小的驿站里刺探情报?
晏师清送出陈成后,回来时,就见到之前颜婳身边的青衣女人冷漠地靠在走廊的墙砖上,脚下还有两个打滚求饶的男子。
青妩对晏师清轻蔑地做了个手势,挑衅道:“察子的人?”
晏师清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两个趴在地上的男人身上,那两个人见到他都是眼睛一亮:“世……不,大爷,救救我们……”
青妩心中微微一惊,她只是半夜起来收拾了两个不知死活来颜婳房前捣乱的家伙,凑巧看到了陈成带着人把那几箱东西搬走——她知道那里面十有八九就是金子,武德司的人在不故意掩饰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还是十分容易认出的。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居然和晏师清认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她面色由青变白又变青,心中千回百转之际,晏师清已经认出那两人是庄王府的人,但这种情况下却也不会好心泛滥到救了他们。
“这两个人,是生是死,任凭姑娘处置了。”他冷淡地拂袖离开,而那两个人的面色则灰败起来,一脸绝望。
打开房门,晏师诚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睡得死死的,不时翻动着身体,口中还偶尔蹦出两句梦话。
两只飞蛾在琉璃灯附近打转,晏师清坐下的时候,两只飞蛾扑棱着翅子就飞走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还是十分羡慕堂弟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让人去打来一盆热水,逐个将多宝文具匣里的高低不一的笔管取出,洗墨,润笔。手触在或是柔软或是坚韧的笔毫的时候,思维渐渐发散……
那个红着眼圈咬了自己一口的小姑娘的模样在脑海里顿时栩栩如生了。
他揉了揉额角。
自己的……妹妹?
好像并不好相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