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风园回来以后,温吟的脸足足黑了有七八天。
也不知是一风园的消息传得快,还是一风园的消息在松盈那里传得快,她没几天就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全貌,忧心忡忡地跑到东阁,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温吟:
“吟儿,小绍他才十六岁啊……”
温吟:“……”
他面无表情地纠正了一下这话里的事实错误:“二十四。”
松盈哀戚地掩了掩面,摇头:“一样的,在师父眼里,都是小孩子呢。”
“……”
温吟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松盈伸了伸手,最终也没有坚持。颓然地靠在门框上,恍惚地叹了叹气。
对面看热闹的终兰:“……”
说实话,师父每天的生活是真的太无聊了吧……
在这件事上,10086倒是和她达成了一致:【她就是太无聊了。】
“……”
自从去了一趟一风园后,这个系统的话也莫名跟着多了起来。不过,每天找不到人影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当然,可能是因为之前两个人沟通得本来就少,它一直这个德行,只不过终兰原先不曾发现而已。
要是问起,10086就会说是干架去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又过了小十天,怀虚涧的人终于过来道歉了。
彼时,终兰还窝在藏经楼里任由资料把自己淹没,忽然便听见外面震天的一阵异响。
听到这响动的自然不止她一个,大家的反应都很迅速,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瞬间便纷纷移去了十三层的石台边上,叠罗汉似的挤到了那间唯一的小窗当口。
没一会儿就挤满了。
后来的人看不到外间的景色,既不甘心,也不想放弃,还在锲而不舍地拼出死力向前鼓涌。终兰到的时候,就看到乌泱泱一片人头。有人实在挤不出位置,只好祭出了摄景移物的法器,在后方空地上开起了实况转播。
终兰深感自己身娇体弱,就没有强求——看直播也是一样的。
藏经楼下方的白玉石台上,如今一左一右聚集了两方人马。虽然服饰款制略有不同,不过都是以紫色为主。怀虚涧分为东西两府,在外设置的门面皆为阵法所塑的虚阁,真正的门派隐在大山之中,依钟星河而建。钟星河躺于山涧之内,呈四围包抄之势,明河被两端的环山卡得死紧,没有外泻的出口。从上方俯瞰,宛若一汪被倒在长碗里的细湖。
东西两府,便宿于钟星河的首尾两端——当然,谁是首谁是尾大家争了许多年,也没争出来一个确切的定论。相传,混沌真人少时于东山上观日起潮生而悟天地大道,晚年则于西山前感星流月韵而坐化飞升。东西两府本为一体,但因为都觉得自己要比对方重要上那么一点点,所以逐渐就闹掰了。在外皆称只有己方得的是混沌真人真传,对面那些全是假冒伪劣的赝品。
如今,虽然谢渠是从西府出来的弟子,不过道歉时还是两边都来了。
宿敌相见,分外眼红。
刚刚楼里这些人听见的巨大响动,就是下面那两拨人斗法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
只见一方人马上方,悬着一队手掌大小的纸人,其上绘着纱帛摇曳、身姿曼妙的飞天,手握琵琶,拨拢挑抹间激出靡靡弦音。另一边自然也不甘示弱,祭出了一把无弦琴。琴前飘着一件长袍,长袍自腰腹以下折了个弯,两袖鼓动,仿佛那中空之内当真坐着个人一样。
清风乍舞,那把无弦琴上翻出滚滚气浪,明明无弦,空中却竟然真的响起了古琴的铮铮灵韵。
两边领头的是一男一女,二人对视了一眼,终兰能从他们交汇的视线中清晰地感到电光横闪。
很快,各色曲目接连扬起,于藏经楼前的半空上对撞出纷扬的火花。
还好楼身稳固,不动如山。
而楼里的大家也开起了赌盘。
赌这群人会打几天。
偶尔也有怀虚涧里来借书的弟子,心思比较单纯,在和对家争到底哪方会赢。不过但凡见过几次世面的人,都早就深谙了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很明显,这是场没有胜负的斗争。
琴棋书画轮番战了一遍以后,四天半过去了。无论是东府还是西府,都已经筋疲力尽——当然,即便是瘫在地上还不能有失风度的姿态,也是得比上一比的。
也就是在这时,温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