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如为失手杀了新河郡王,以及被七皇子如附骨之蛆的恶意针对, 着实不安了一段时间。
夜里睡不好, 白天都没精神。
另外关于贺北王对她的好, 她总觉得很不真实。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她穿过来之后, 总的算起来跟他相处时间也不长,他怎么就对自己样样包容,呵护置备。
她想过了,如果真的要跟贺北王过一辈子, 她不可能不露馅, 也不打算隐瞒, 所以她都做好了准备,
只要他问起,她就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届时去留只要他一句话。
然而, 如今她异样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的情况之下,他竟然当没看见似的。
真叫人郁闷。
他总不至于一点都不怀疑,对她的好也不像是顾及对原主的旧情——说到底,
有没有旧情她也不确定——若是说真的对她有情,把她当成妻子,他又没有特别亲近的意思。
到如今还是分居的呢。
思虑重重之下,钟意如这几天人就显得恹恹的,吃饭都没有胃口了。
这日在寿安堂吃晚饭, 也是没吃半碗饭,就放下碗筷了。
老王妃不免担忧, 问起来:“这是怎么了?越吃越少,瘦得风一吹就要刮跑了。”
钟意如勉强笑笑,只说是苦夏,没胃口。
老王妃忧心不已,又不能强按着她吃,只能吩咐伺候的人装了好些点心并一碗清淡的荷叶粥,让她夜里饿了能吃。
贺北王似乎又忙得脚不沾地,整日整日地不在府里,至晚方归,因而也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
饭后,姐弟俩踏上了回绮兰院的路。
因日头落下了,倒没有白日那么炎热,晚风吹过来,凉风习习,有几分惬意。
如今是天黑得越发迟了,晚饭后天色才将黑未黑,也还不到点灯笼的时候。
钟意如看着小道旁花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突然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
走在她旁边的钟毓敏停下来,拉住她的手,仰着一双又黑又圆、乌黑透亮的眼睛看着她,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担忧。
钟意如低头看了看他,再看看旁边恰好有一个凉亭,干脆拉了他去坐下。
而后对跟在后边的一干人等挥挥手,“你们站一边去吧,我跟弟弟在这里说说话。”
下人们闻言,先是妥善点了驱蚊虫的香饼,搁在凉亭四周,才依言退到了一个听不清他们说话,又能确保主子需要便能及时察觉的距离。
等人走了,钟意如却没说话,双手托腮,幽幽看着香饼燃起的烟,又是叹气。
钟毓敏低头看自己的白嫩小手,皱着眉毛,有些不高兴。
他刚来的时候,不要她牵,她还硬要天天牵着自己呢。如今自己去牵他,她竟然放开了,哼。
静静郁闷了一会儿,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清脆的嗓音带着股子不解:“你怎么了呀。”
钟意如转头看他,粉雕玉琢,腰板挺直的,真是个招人爱的男娃。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才开口问:“弟弟啊,你喜不喜欢姐姐啊。”
弟弟眉头一皱,把她的手抓下来,悄悄牵住了,嘴上却嫌弃道:“你总是动手动脚的,才不喜欢你呢。”
“哦。”她没啥精神地转回去,想继续托腮,才发现手被他牵住了,于是歪头瞄他一眼。
弟弟小脸一红,嘴硬道:“不过,比起以前来说,你现在好多了,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你啦。”
钟意如无意识地捏他肉乎乎的小手,想了想,又问:“我以前真的有这么讨厌吗?”
听到这个问题,钟毓敏一双小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纠结好久也没想好怎么说才不伤她的自尊心,最后就板起了小脸,严肃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钟意如:“……”
她无语半晌,还是忍不住狠狠揉了他一把,“你咋这可爱呢!”
弟弟被揉得嗷了一声。
惹得下人们纷纷侧目,看姐弟俩玩闹得开心,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果,我是说如果,”半晌,钟意如纠纠结结地开口,“如果以前那个才是你真实的姐姐,我……我是假的。”她瞄身旁小男孩一眼,问:“那你,喜欢哪个啊。”
弟弟想了想,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只好实话实说:“以前你都不理我,如今你虽然总是欺负我,但比以前好一点点点。”
一点点太多,只有一点点点哦。
完了他又严肃地道:“如今你这样挺好的,你可不要故态复萌!”
钟意如哦了一声,还是闷闷的。
钟毓敏急了,拉着她的手问:“你到底怎么了嘛!”
她长叹一声,语气深沉:“弟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钟毓敏懵懵的:“啊?”
钟意如就自顾自地开讲了,“从前有一个十分貌美的姐姐,她性子跋扈,坏事做绝,后来她死了。一个不貌美但性子还过得去的鬼在姐姐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弟弟严肃地打断了她。
“……你觉得,她会得到大家的喜爱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弟弟强调道。
钟意如无语地看着他。
他只好转动脑筋,仔细思考一番,而后恍然大悟似的,安慰地看她一眼,答道:“姐姐变得又貌美又性子好,大家当然会喜爱你了!”
钟意如一愣,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弟弟却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理解,还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站起来,轻轻地拍拍她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书上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把不好的改了,你实在不必太忧心过去的!”
“我去,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