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伯在客厅,颇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上座坐的是贺北王。
说起来忠勇伯比贺北王年长了十几岁, 又是他的岳丈, 被贺北王气势压得大气儿不敢喘, 他觉得很是丢脸。
然而事实上就是如此,忠勇伯府与贺北王府的关系,
仅是忠勇伯府长女与贺北王的姻亲罢了,而这门亲事全是因顾氏而起,顾氏却被忠勇伯所负,郁郁而终。故而说起来, 贺北王府亲近的其实是顾家,
对忠勇伯府向来没什么好脸色的。
对这其中关系, 忠勇伯也门儿清, 本来他也不想上贺北王府来找个没脸的,只是最近家里后院闹腾得厉害,
加上二女儿一番婉言相劝,加上儿子在这边做借口,才顺理成章地来了。
贺北王虽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却脸色淡淡,忠勇伯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两人竟然沉默地等到了钟意如几人的到来。
“王爷,父亲。”
钟意如一进来,就一眼看出气氛的尴尬, 她心下好笑,也只作不知, 拉着弟弟喊了人。
贺北王看到他们来,脸色还是淡淡的,只微微颔首。
忠勇伯脸色倒是恢复了许多,想来是怕在儿女们面前失去威严,立刻就板出一副严父的脸孔来。抬眼看去,首先看到的自然是两个对比鲜明的女儿,而后他就皱了眉头。
长女随了顾氏的美貌,却更有甚之,雪肤如玉,乌发如瀑,京里的闺秀夫人没一个挡得住她光芒的,让人一眼看去决不能忽略——忠勇伯自己清楚得很,甚至还曾经暗暗高兴,自以为得了个天仙似的女儿,过门后必定能把贺北王迷得团团转,给自己捞些好处——二女儿长开后也不差的,不及长女倾国绝色,却也是杏眼桃腮,花容月貌。
许久未见,今天她们一同出现,忠勇伯才惊觉两个女儿并不能相提并论,差得绝不是一星半点的。
忠勇伯顿时脸上就不太好看,长女颜色再好,也是与他离了心的,白白嫁了那么好,有个屁用?次女倒是与自己亲近,样貌不够出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心里堵着气,忠勇伯索性不看他们,冷着脸看向儿子,盘问:“最近可有疏懒,在王府每日写了什么字,写的什么,又看了什么书。”
“回父亲,我日日都记得练字的……”
钟毓敏早已放开了嫡姐的手,在父亲面前站得笔直端正,仔细地回答着。父亲对他十分严厉,他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父子俩问答的时候,贺北王就朝钟意如招了招手。
钟意如原本正看着忠勇伯皱眉,注意到贺北王的动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往他身边走去。
看她乖巧过来,贺北王满意似的,脸上冷淡的神情缓了缓,无声地携了她手,令她在旁边坐下。
突然被他手牵住,钟意如一愣,不太自在地抬眸看了看他,却见他没事人似的沉静脸庞,她只好默默地低头坐下了。心里想,王爷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是王府的男主人女主人,坐在上首理所当然,且这一番动作默默无声的,其他人也没有多大注意。
只有钟安如看到了,心里霎时间又惊又妒。
不是说贺北王爷冷落厌弃钟意如的么,如今怎么会这样?钟意如这个女人除了一张脸皮还有什么,凭什么能得到贺北王爷这样的男人呵护怜惜?!钟安如死死地瞪着钟意如,满心嫉妒之下,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
钟意如因为被贺北王握了一下手,心里乱了下,暂时没心思理会钟安如。
倒是贺北王感觉到了那二小姐的视线,倏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钟安如一个激灵,下意识低了头,一时间心跳得厉害。
奇怪,她心道,贺北王爷明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却教她觉着冰冷锐利,呼吸不过来似的……
钟意如没发现这一遭,看渣爹盘问似的问完了弟弟的日常学习,她也收拾好了心情,道:“不知父亲今日前来,除了除了看弟弟,还有何事?”
忠勇伯脸色不太好,“你不知道回娘家看看,就不许我来看看你?”
钟意如眉头一皱,不想说话了。
气氛一时尴尬沉默。
此时钟安如眼睛一转,声音轻柔地打破了沉默:“近日来外边传言纷纷,想必姐姐也知道了吧?父亲听说后有些担心姐姐,才……”
钟意如真心讨厌她一口一个姐姐,打断道:“外界传言与我何干,父亲有什么好担忧的?”
忠勇伯冷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于是钟安如叹了一口气,继续轻轻柔柔地说:“还不是姐姐做事糊涂,之前那人不过是镇永侯世子,如今传言他是皇子,只怕姐姐更……”她又是一叹,欲言又止,留的一手好白。
我靠!
钟意如怒了,没看见贺北王都在这吗,还明晃晃拿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出来说,这女人真特么没安好心!
她冷冷地瞪了钟安如一眼,然后有些忐忑地看向贺北王,生怕他变脸。好不容易最近把好感度刷上来了一点。
钟安如却是不怕她的冷眼,心底有些幸灾乐祸。如何大度的男人,只怕也忍不了自己妻子心有所属,何况是贺北王这样强大的男人?
忠勇伯虽然觉得次女在这种场合提起这事不合时宜,不过长女对他的态度实在不甚尊敬,心道给她个教训也好,他遂也默默不说话。
钟毓敏有些生气起来,要说话,却被自己父亲狠瞪一眼,不得不噤声。
然后大家就等着贺北王表态,或者说等着他对钟意如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