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鱼在一天里分别把两位老师送走之后,禁不住长舒一口气。她深刻地觉得,自己在一个月里的学习里,连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可她一口气还没舒完,宋氏又来了院子。似乎是为了弥补她十六年来缺失的母爱,宋氏这些天里不辞辛苦地对她嘘寒问暖,可这也不能掩盖她在姚、阮两位先生处听到她的学习成果时脸上失望的神情。
“皎皎,三日后曲水巷韦夫人设宴,你可想去?”在宋氏看来,女儿这一个月里不说经义,连礼乐都没学好,这一来就直接耽搁了她后面为她安排的骑射课,这般文不成武不就,定是不好意思去那贵女云集的宴会上抛头露面的。
是以她问这话,也就只是客套一下罢了。
可没想到宁嘉鱼一脸真诚:“好呀!”
宋氏心头一梗:“可是……”
宁嘉鱼甜甜一笑:“您是担心我去了会给侯府丢脸吗?”
宋氏僵硬地笑了笑:“不是,我只是怕你去了,会受欺负。”她这话也不全是假意。任何一个圈子都有排他性,王都的贵女圈子尤其。她想了想,道:“届时宴上人多嘴杂,我可能也没办法很好地看顾你。你又一无所长,若是被有心刁难……”
宁嘉鱼深以为然:“您说的对,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真遇上什么事,说不定一下就慌得六神无主了。只是,您这话却也有些不对。一无所长怎么了?天底下这么多人,难不成谁都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好本事?世道还没这么苛刻。有些人,镇日里只知道伤春悲秋,吟风咏月,这便是有所长了么?要我说啊,这和满大街那些游手好闲的浪荡子也差不多。可您见着他们寻死觅活了吗?既然这样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您且看着,我还能比这些人活得更风光呢。”
她声音清浅,面上笑意嫣然,若不是亲耳听见,宋氏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的刻薄话会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更令她感到无所适从的是,她明知道女儿这话是在暗讽那些闺阁小姐,她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宋氏想了想,觉得让她去见一见世面也无妨,等真正碰了壁,她就会知道,她现在说的,都是为了她好。
思及此,宋氏于是道:“好,那三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嗯。”
送走了宋氏后,宁嘉鱼翘起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对侍立在一旁的金缕道:“去打听一下那个韦夫人设的是什么宴,又请了哪些人。”
金缕一脸为难地看着她,迟疑地唤了一声:“姑娘……”
原本是玉柳伺候在屋里,金缕管看着院子,银蛾瓷釉两人统领着院里的下人。只是玉柳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为了不把病气过到自家姑娘身上,这才称了病,让金缕到屋里伺候。
宁嘉鱼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整顿这屋子里的人,是以虽然看得出金缕对芙蓉馆的大小事情皆不上心,也懒得指摘她。可如今让她做点事情,她也支支吾吾地推辞,宁嘉鱼就忍不了了。
她勾了勾唇,当下便冷了脸,走到金缕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原还未发现,我们这院子里的金缕姑娘,倒是生得好一张花容月貌。这样看来,在我身边做个一等丫鬟,竟是委屈你了。”
金缕不明白她怎么好端端就说起了这个,但做了亏心事,心底始终不安,一见她这样,便开始无师自通地惶恐认错:“不委屈不委屈,能伺候在姑娘身边,是金缕的福分。金缕知错了,请姑娘息怒。”
宁嘉鱼放开她,颇为嫌弃地用绢帕将五个指头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后,才道:“你错在哪儿了?真是好生奇怪,我也没怎么着你,你就在这里上赶着认错,太早了?不过,我看你这般善解人意,倒是不该在这做着下人的活计,去那等富贵乡里,做一枝解语花也是极好的,金缕姑娘觉得呢?”
金缕闻言,忸怩道:“奴婢……奴婢但凭姑娘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