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姚黄本欲先挑她形体上的毛病,可后来却发现她根本没什么毛病——只是太精神了而已。
这种精神在她身上是恰到好处的,姚黄一直觉得,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本就该有这样的张扬和精神,教人一看就觉得敞亮。只可惜现下王都的闺秀,行坐走动时一个赛一个的弱柳扶风,真是平白倒人胃口。
是以,到最后姚黄也就叮嘱了她几句类似“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①)之类的话而已。
随后又教导她各种礼仪:揖礼,宴饮,拜礼……
原本她是打算一点一点讲,只是没想到宁嘉鱼实在聪颖,许多地方都是一点就通。可以说姚黄出入高门大户这么多年,教过不少贵女,唯独宁嘉鱼,是最让她省心的了。
到了中午,姚黄便要告辞离开,宁嘉鱼留她用饭,她推辞道:“令堂给的束脩已经足够我吃饭了。”
宁嘉鱼笑了笑,便没再坚持。
她回到院子里刚刚用完饭,玉柳又急匆匆来请她,说是住在曲水巷的阮先生过来了。
阮先生是当世大儒,祐安十六年的探花郎。
老先生刚愎,可这个世道,刚过易折。
所以在入朝三年后,他便辞官归了田园。而今是受老友相邀,才回王都暂住。只是,还没过几天清静日子,就被宋蓉请到了侯府。
听玉柳介绍完新来的先生后,宁嘉鱼又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怎么来的都是些神仙人物?
而等真正看到老先生之后,宁嘉鱼更是觉得苦不堪言。这老先生,和她想象中的大儒一样,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学术的气息。
像极了她前世高中的教导主任,遇之则死,不遇则生。
幸好老先生教的是经义书数,在前世高考前夕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浸淫下,宁嘉鱼别的不会,背书还是可以的。再说珠算更是,她不会使算盘,但她心算也差不到哪儿去。
所以,尽管老先生被宁嘉鱼一□□爬一样的字和无论如何她也记不住那些字词章句的意思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总体来说,对这个学生还是满意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宁嘉鱼就从闺秀速成班毕业了。虽然她弹得琴连牛都听不进去,写出的字跟犯了羊癫疯一样,但她还是毕业了。
只是有一个小插曲,向来言行举止向来优雅得体的姚大家在听完学生的谢师曲后,满脸暴躁地对她说:“你以后出去,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弟子。”
宁嘉鱼“哦”了一声,也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待姚黄平复了下心情后,又问她:“也许,是不是我教得不够好?”
宁嘉鱼乖巧摇头。
“那你是觉得乐理这个东西,很难?”
宁嘉鱼望着她,认真道:“老师,其实我觉得这个东西,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姚黄看着她,觉得这个学生从阮大儒那儿,别的没学到,诡辩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正当她想听听她又有什么高见时,没想到她接下来一句话倒是险些把她气个半死:
“不管它简单也好,难也罢,关键是我不开窍,我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