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蒙还不知道什么一加一等于几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家旁边有个小哥哥。小哥哥和她一样,经常一个人和保姆在家。
林蒙不喜欢自己家的保姆,那个阿姨总是会在她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凶她,明明她没有做错什么。
林蒙虽然小,但是也从几次电话中知道保姆家里似乎有了麻烦,好像是突然欠了一屁股债。保姆心情不好就狠狠地掐她。她不敢跟爸爸妈妈说,因为保姆说了,要是她说出来,她下次就不给她吃饭。
她已经有几次没给她吃饭了,不吃饭的感觉很不好受。而且,保姆说这话时的表情太可怕了,要是告状被发现了或者是爸爸妈妈不相信她,可怎么办呢?
她不敢轻易尝试。
这天,保姆接了一个电话就飞奔了出去,大门开着,林蒙顺着门缝挤出去,跑到庭院里,看到保姆消失的身影,林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想法很坏,但她真希望那个人再也不要回来了。
正在她偷偷地诅咒时,她余光看见旁边的院子里,一个穿着白衬衫深蓝短裤的小男孩正蹲在花坛旁不停地扒拉着什么。
她好奇地凑过去,探出脑袋问:“你在干什么呀?”
小男孩闻言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林蒙却起了兴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男孩子,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被太阳照得有些微红,即使瞪着人眼睛也是圆溜溜的。
她“嘿呦”一声,扒着中间高高的栅栏,似乎想越过去。
男孩皱着眉头:“你想爬过来?”
“嗯。”
“不许爬。”他命令道。
凭什么呀?
林蒙固执地摇摇头,撅起嘴:“我会爬过来的,你等着我。”
于是宗桓泽就看着她,双脚不停地踩着栏杆又滑下来,本来粉嫩的花裙子被蹭得到处都是铁锈的痕迹。
“疼。”林蒙试了好一阵子没成功,摊开自己的手掌,红通通的。她把手伸过栏杆,给他看,嘴唇抿紧了,十分委屈的样子,“我想和你做朋友,好不好?”她一个人真的太无聊了。
隔着栏杆,她另一只手攥紧了裙子,有些小心翼翼。
宗桓泽残忍拒绝:“不好,我不喜欢和女孩子玩。”
林蒙憋着嘴思考了一会儿,跟他打商量:“那我爬过去,你就和我玩,这样行吗?”
宗桓泽低下头,不理她,继续捣鼓起来,可林蒙没走,就这样看着他,他被看得不耐烦了,心里想着反正林蒙也爬不过来,才勉强跟她说道:“随你吧。”
林蒙听到他同意,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连忙急匆匆地跑回家里,哼哧哼哧从家里搬出来一个高高的椅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搬到相应的位置,她提起小裙子,连爬带滚,站在了椅子上,这回栅栏就和她一样高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两根铁栏杆,一脚借力,爬上去,情况到此为此还是顺利的。但是,在她即将跨越的时候,因为裙子勾住了,另一只脚根本跨不过来,所以趴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她尝试了几次,也挣脱不开来,带着哭腔:“我被卡住了……怎么办?”
宗桓泽看到她这样,整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里头的保姆似乎听到了他的笑声,出来一看,才看见自己栏杆上挂着一个小仙女似的小姑娘,她“哎哟”一声,连忙把她抱下来。
“没事吧,小姑娘,疼不疼?这裙子可都刮破了。”
林蒙红着脸,被李姨抱下来之后,躲在宗桓泽的后面,悄悄打量她。她稚声稚气,以为自己声音很轻:“这个阿姨可真好呀,真温柔。”
李姨第一次见到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笑得直说,要去给她准备些东西吃。
林蒙拽着宗桓泽的衣角,试探道:“你,你可以跟我一起做朋友了吗?我知道我不是自己爬过来的,但是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宗桓泽被这姑娘的蠢也惊讶到了,于是扯扯嘴角漫不经心敷衍了一句:“知道了,朋友就朋友吧。”
林蒙很开心,宗桓泽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她家的保姆常常会出门,只要保姆一出门,林蒙就溜到宗桓泽的家和他一起玩耍。可是玩得多了,就难免会有露陷的时候。
保姆对于出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怒火,因此对林蒙管教得更为严格,直到某一天,熟睡的宗桓泽被窗外的一阵声响所惊醒。
有人在砸窗户。
他打开窗帘,往窗外一看,只见外头电闪雷鸣,雷电交加。暴雨阻隔了一段视线,但是趁着雷光的间隙,他分明地看见林蒙脸色惨白,鼻子上还留着一小滩鼻血。
她没有开灯,看到宗桓泽开窗,停止了自己扔东西的动作。她浑身颤抖着,豆大般的眼泪落满整张脸。看到宗桓泽,林蒙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口。
此时,距离宗桓泽和林蒙第一件见面已过去了一年之久,两人早已熟透。
宗桓泽眼里的林蒙从来都是蠢笨的,有些没心没肺,有些幼稚,但偶尔也会说出一些乱七八糟不知打哪儿看来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但总之是个比较省心并且安分的姑娘,还会经常穿着花裙子,来问他要夸奖,可这样的姑娘如今却狼狈不堪,眼里失去了一切活力,只是呆愣地望着他。
宗桓泽什么都没想,立即冲下楼梯,冒着雨疯狂地跑到林蒙家敲门。
保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了门,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人一溜烟地蹿到楼上:“你谁啊,赶紧给我出去。”她连忙追过去。
宗桓泽准确地找到林蒙的房间,并反锁了门。此时,林蒙正缩在一个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到他才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阿泽?”虽然宗桓泽对这个昵称并不感冒,但林蒙坚定可爱的昵称是好朋友的证明。
宗桓泽扫视了她全身,皱紧眉头,十分生气:“你被打了?”
林蒙缩了缩,她不敢回应,她还记得保姆的恐吓。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保姆的声音像是爆发的火山:“给我出来,你们躲在里面干什么?林蒙,是不是你把他给叫来的?我跟你说过什么了?赶紧出来!”
保姆喊了几声,没人应,便开始撞起门来。林蒙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这样似乎就可以阻断一切声音。
可是,好害怕,真的太害怕了,怎么办……要是保姆连阿泽也打了该怎么办……都是她的错……
宗桓泽见状,跑到窗边,大喊道:“李姨,李姨,快过来救我们。”
门外保姆听到宗桓泽的叫声,整个人都慌了,撞得更用力:“你这个小畜生,不许再叫了,你再喊我就剁了你的嘴……”
后面的事情很混乱,总之,李姨赶了过来,而林蒙家的保姆也被抓走关进了监狱。
宗桓泽的背上多了两条伤痕,三年后才彻底没了痕迹。
林蒙爸爸因为这件事连着半个月请假在家,可那时,林蒙除了宗桓泽,见了谁都抖得不像样。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保姆因为近期的各种烦心事,终于在那天爆发,她掐着林蒙大叫:“凭什么,凭什么偏偏是我!那个狗东西居然还在外面找了女人,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小浩那孩子欠了一屁股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林蒙,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过得这么舒坦!”
林蒙在她的推搡之间摔倒在地,鼻子里鲜血直流,保姆似乎更加气愤,又对她一阵拳打脚踢。
林蒙一直绷着的弦就在那一刻断了,恐惧占领了她,她甚至某一刻认为自己会这样生生被折腾死。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呢……
还有阿泽,他都不跟别人玩,她要是死了,阿泽就要失去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她懵懵懂懂之间凭着自己的本能,把房间里一切能扔的东西,都砸向了那个窗子。
还好,她的朋友来救她了。
像英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