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束平静下来,拍了拍秦赐捂住自己的手。
秦赐好像这才惊觉不妥,立刻收回手去,又后退两步,想低头行礼,又不愿惹她不悦,便是这样僵直地站着。
太久了,一个月,两个月,分别得太久了。他有时觉得自己早已忘记她,待见到她楚楚立在自己眼前时,又会将她的眼色身容分明记起。可是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已经知道了她要嫁给什么人。
秦束端详着秦赐的面色,半晌,轻轻地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的?”
秦赐张口,想说什么,却笨拙地说不出口,于是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在秦束面前一层层地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小玩意儿来。
那是个小小的木偶,虽然圆乎乎的,但仍能看出是个女孩,双目温柔,嘴角带笑,身上只浅浅雕出一身素净的衫裙。
“我……”秦赐顿了顿,“许是木头选得不好,我打磨了很多遍,也不够亮……这是送给您的。”
秦束没有伸手去接,秦赐便只能捧着它,等待她发话。
“送我,做什么?”她问。
秦赐道:“送给您,是为了感谢您。”
秦束挑了挑眉,还未开口,便听秦赐又道:“也是希望您能高兴。”
秦束的神色莫名缓和下来,终于伸出手去拿过那木偶,看了半天,道:“这是我吗?一点儿也不像我。”
秦赐神色微黯,“是我技艺不精。”
“我怎么会这样笑。”秦束歪着头微微一笑,举起那木偶在自己脸旁,对着秦赐道,“你看看,我难道是这样笑的吗?”
秦赐看着她的笑靥,诚实地道:“我是想着您的脸,将它做出来的。”
秦束的笑容静了静,低头将木偶重新包裹起来,“谢谢你,我收下了。”
就在此时,帐外边响起衡州极低的唤声:“秦赐,好了没?该回走了!”
秦束的面色一变:“你跟他串通好的?”
秦赐却好像没听见般,“我升任军司马,也是沾小娘子的光。从今往后,可能军中繁忙,也可能小娘子……入宫了,但我的一切是小娘子给的,所以——”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秦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冷冽,而不复片刻前的温柔。
秦赐慢慢吐出一口气,“我只是知道了小娘子要入宫做太子妃,而太子……太子只有……”
木偶被摔回了他的身上,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秦束的浑身都在发抖,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为这种事情发抖。
她明明已经安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听不得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你……”她紧紧地咬着发白的嘴唇,直到咬出了血色,“你也是来可怜我的吗?”
她抬起头,男人比她高了许多,她看见阴影遮蔽了他冷峻的面容,也看见他的喉结滚了一滚。
他道:“我是好心……”
“好心人,”她轻轻地笑了,“你也是来可怜我的。用一个小小的木头人,就以为可以安慰我了吗?”
秦赐站得绷直了身子,声音也好似绷紧的弦:“不是的!您有任何吩咐,我都会赴汤蹈火!”
秦束摇了摇头,又笑,“你若真想安慰我……”她的目光慢慢地移动到他的手,再往上,是有力的手臂,是宽阔的肩膀,是——她仿佛被烫着一般收回了目光,别过头去。
不知为何,秦赐偏偏先看见了她那微微泛红的耳根,让他脑中轰隆隆一片炸响,什么都想不明白了。也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鬼使神差一般,他伸出手去捉她的手——
“您的手……好冷。”他哑声,手握得更紧了些,她没有挣开,但身子却又后退了一步,被他拉住,慢慢地,他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甲上。
明明是铁制的胸甲,却让她感到那么地温暖,她蜷起了指尖,好像能透过这无情的金铁叩响他的心跳。
“秦赐!”衡州的声音突然间再次响起,已很焦急了,“黎将军要点兵了,你还不出来!”
秦束蓦然冷醒,一把推开了他,“你快回去。”
秦赐看着她,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您遇上了不值得的事,我便可怜一下您也没有资格吗?”
秦束咬住唇,侧着身,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