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温一壶新茶来。”阿凝道。
“是。”
“凝妹妹这里的茶唇齿留香,一日不喝,如隔三秋……”陈佳人附和道。
二人进了内堂,阿凝实在忍不住:“你这些年,在宫里一直这样说话,不累么?”
“你见我累过没有?”陈佳人直取她桌面上的糖蒸酥酪。
阿凝抢下来:“你是饿死鬼投胎?这是我吃过的!”
“又不明白了吧?就拿你这里的糕点来说,”陈佳人幽幽道,“都说宫里的酒是琼浆玉液,御膳房做的是美味珍馐,我八岁那年,身边奶嬷嬷偷嘴,吃了我的银耳羹,当场暴毙身亡,我才有幸,被迁到杜皇后宫里养。”
阿凝翻箱倒柜,陈佳人听着直心疼。
阿凝抱出一方妆奁,里面装的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她随手翻了几件摆到桌面上,“你看看先,你要嫁去嘉兴,要准备的事多,我怕不能多见你了,这些……”
陈佳人一一经手欣赏了一会儿,阿凝咦了一声,翻开角落里的礼单子,陈佳人问她:“这又是什么好宝贝?”
“我称病以来,外人送到府里的慰问礼。”阿凝道。
陈佳人看了一遍:“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些人这么大方?这些都收进库房了?这也太真实了。”
“你以为呢?我昧着良心收礼,再私心接济给你。”阿凝有意学她。
“你可以和我一块儿去唱戏了。”陈佳人道,“不对呀,太子哥哥那边没有……有所表示么?”
阿凝不说话。
陈佳人啧了一声,“以前提了他,没见你安静成这样。见他一次,回头都要和我说上好久,到底是年轻人,我看你拘着都难受,其实你和太子的婚事定了倒好,之后再来往,谁敢非议?还能盼着早日嫁过去……”
“晦气!”阿凝支着下巴道,“大好的日子,你提他做什么?”
“哟?扮嘴了?”陈佳人吃了一惊,“不会吧,我可是看在眼里的,你惹他不高兴了?太子怎么会生你的气,那就是他惹你了?那也不应该。”
“……我和他一拍两散了。”阿凝心说,他在自己这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信了你的邪。你不是说你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除非撞得鼻青脸肿……”
“不,还可以愉快的回头。”阿凝道。
“你不知道,京城闺秀里,成立了个新诗社,牵头的是三公主,也就是我那个不安分的三妹妹,她身边的伴读你也认识,郑尚书家中的表姑娘,”陈佳人当她不认识,“前些日子你跟我一道儿去弘文馆念书,这么快就忘了?孟先生将她的诗文夸得人间仅有。”
表姑娘郑氏?那不是陈淮景将来的妻么?阿凝还没来得及答。
陈佳人道:“也是,就连我,之前也是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三公主仗着自己有个受宠的皇贵妃娘,每次见我,都要下我脸面,郑妃又整天围着皇贵妃马首是瞻,还将自己的族妹贡献出来,给三公主当伴读,杜皇后膝下若是有个自己的一儿半女,也不至于……”
陈佳人提到杜皇后,看了眼阿凝的脸色,打住了。
“你的字儿可是宫里最漂亮的。”阿凝不解道,“孟先生不也常夸你么?”
“那是,要不我们俩走在一起,宫人远远的瞄到了,都想要饶道呢?”陈佳人自豪道,不忘和她互相吹捧一番。
陈佳人在公主里,六艺出色,凭实力横行霸道,阿凝么,凭的则是背后有靠山。
“美名是意玲珑诗社,实际上,不就是不与你阿凝共存亡诗社么?”陈佳人恨恨的提起这岔,“誓要将杜氏阿凝回炉重造、杜凝今日又拉了哪个宫里的仇恨?”
“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呀?”阿凝一脸迷。
“我偷偷从她们小纸条里面看到的。”陈佳人道,“别急着夸我先,我在宫里待这么些年,看过的奇葩事儿多了,我是看在你给我这么多首饰的份上,才告诉你。”
青女将茶呈上,陈佳人知道阿凝身边的心腹,也不忌讳,“我和你说,你以往和太子有来往,顶多算是暗通款曲,这回可不一样,意玲珑诗社里那一个个的,得知你和太子八字没有一撇,幸灾乐祸,背地里什么难听的说不出口?”
阿凝安慰她:“可是我们俩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你怕什么?”
“……你说的有理。”陈佳人被她噎住,“我将来真的嫁走了,你一个人应付的来么?”
“战况没你想的这么严峻。”阿凝道,“都是同窗……”
“你不会等我走了,转头就进了意玲珑诗社吧?”陈佳人撇了撇嘴,堂外有人来禀,说是宫里来人了,传她回宫说话。陈佳人念念不舍的,阿凝当她是将嫁之人,心里害怕,陈佳人却拽住阿凝,附耳和她悄悄道:“你过两日,最好寻个由头进宫来看我。”
陈佳人深怕阿凝不答应,临走前给她递了好几个眼色。
翌日,一辆华盖马车从朱雀大街上,缓缓驶入宫门。
陈佳人得了消息,略感意外,阿凝以前是常爱去千鲫池附近的,这次却安分的待在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