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每日都有人整理,桌椅床榻都十分整洁,连被褥都按着时令换了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间内本就住着人。
蔺湛将门合上,薛棠默默走到角落里,不敢瞧他神色。
脚步声响起来,却见他不怎么尊重地将一张碍脚的凭几踢开,直接在案上坐了下来。
“你过来。”他声音听上去没有动作来的烦躁。
薛棠依言走了过去,一低眼却发现这张书案上居然布满了痕迹,有用刀砍的,也有用指甲抠的,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她识相地没有多嘴问。蔺湛却低低地解释起来,“他们以为,我这是因为思念母亲,所以在这张书案上发泄……”这帮人,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显得异常可恶又可怜。
薛棠想了想,这发泄的方式有些特殊,不过不是拿人来发泄,倒也值得表扬。
蔺湛没有往下说,抬头看着薛棠颈上挂着的玉髓骨哨,眯起眼,“这是什么?”
薛棠忽然感受他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他一把扯了下来,“郑湜带给你的?”
什么跟什么?!
“是我哥哥!”薛棠道:“殿下快还我!”
她觉得蔺湛一定又要为难自己了,他毫无缘由地说起这个,说不定还在暗戳戳预谋着什么,已经做好准备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他眼中的光却一下弱了下去,“哦”了一声,将骨哨还给了她。
“……”薛棠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么好说话?这房间真是太神奇了!贞顺皇后在天有灵!
薛棠拿过骨哨捏在手里,线被他扯断了,只好先收起来,等回去后再串一根。
蔺湛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咳一声,拿出一块玉牌,“这个给你。”
薛棠咬了咬唇。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有些不大习惯他如此低眉顺目地给她东西,像头一回那样施舍一般趾高气昂地往案上一拍才是他的风格好吗?
薛棠谨慎地拒绝,“我已经给哥哥写过信了,所以不用麻烦殿下的腰牌。”
蔺湛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他差点忘了,皇后派去的人让他给清理干净后,她已经没什么防范的必要了,自然也可以不用他的腰牌。
蔺湛黑着脸收了起来,“那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薛棠终于忍不住问:“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蔺湛移开目光,有些别扭地说道:“你那日……摔疼了没?”
薛棠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指的是两人在宗正寺那回,他把她扯到在地。当时她摔在他身上,摔疼倒是没有,所以薛棠摇了摇头。
蔺湛揉着额角道:“我那天吼你出去,是有原因的……”
薛棠疑惑道:“什么原因啊?”
蔺湛手一顿,面上红白交替了一阵,最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用管。”
薛棠“哦”一声,他不说,她当然不会继续追问。
蔺湛瞧着她温顺的神色,心中愈发郁结起来,深吸了口气,道歉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言归正传——你要什么尽管提。”
薛棠小心翼翼道:“真的可以?”
“我何时骗你?”
薛棠想了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让郑湜去担任安定县县令的是他,升任为河北道巡察使的估计也是东宫推荐,如若要避免日后与薛家的误会,让郑湜去别的州县任官,或许是一条解决的办法,不去北庭与哥哥接触,也就不会有郑延龄那份弹劾的折子了。
薛棠抿了抿唇,委婉道:“殿下,方才郑夫人说甚是思念十七郎哥哥,他如今要担任河北道巡察使,路途更是遥远,我想着,这些州县刺史,东宫也有调任的权力,所以想求殿下能不能……”让郑湜去别的地方任职,总之不是河北就行。
她话还没说完,蔺湛猛地站了起来。
薛棠见他面色不善,忙捂住唇。
“继续说。”他居高临下道。
薛棠眨了眨眼,不说了。
蔺湛脸色缓和了些,很有耐心地慢慢道:“说,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