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样了?”周游声音沙哑地开口。
费忆南的眼神平淡至极,“周先生,如果有话想问,不妨直言。”
“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周游的音色在颤抖,眸光却如火苗。
“很好。明天早上,心脏的情况好转,就会出院。”费忆南弹了下手指间的烟,虽然并没有点着,他只是有这个习惯,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夹一只烟在手中,他这个举动让周游怒不可斥地慌乱,似乎下一句就要质问他,为什么在医院还抽烟?
这是一个多年备受打压,性格有些激进的男人,但是个好人。因为是个好人,费忆南才允许明熙走近他,哪怕明知道这个周游不简单,至少在明熙的高中生涯占有极其特殊地位的男人——《熙》就是证明。
费忆南从来不是大度的人,他小气到当年她和同学出去旅行,盯着她朋友圈的合照研究,她到底和哪个男人有过多眼神接触,相比他的偏激,周游根本不算什么。
“我是有一件事那天吃火锅时就想问你,”周游迎视着对方明明蔑视却又带着礼貌的眼神,声音抖着道,“明熙失去的记忆,不止高中后的记忆,是不是?”
“是又怎样。”费忆南优雅地笑了。
夜晚这层楼的大过道,灯光昏暗而死寂,除了楼下来往的渺小车祸马龙,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紧张的对峙气氛。
对周游而言是紧张,对费忆南却不是。
他完全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慌乱,表情甚至一直是在微笑着的。
“你们为什么隐瞒她呢,说她只失去了高中后的记忆?那天晚上她说不认识你,我真的太疑惑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高一那一年,我们去a大春游,她看到你在荣誉栏上的照片,跟我自豪地说她认识你......”
“比那个更早。”费忆南声音平静打断他。
“你说什么?”周游完全震惊了。
“我说,明熙认识我,比你知道的时间还早上两三年。”
“......”周游惊怔。
“初中。”费忆南转眸望了眼窗外,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肯定答,“十三岁。她十三那一年,我就因为她哥哥的关系,认识了她。还有什么疑问?”
“疯了。”周游不可置信盯着他,“费忆南,你太可怕了,你向明熙隐瞒了她失去的,其实不是五年的记忆,而是和你有关的一切记忆对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
费忆南望着那人崩溃的样子,对方以为,他一定伤害了明熙,才会向她隐瞒,其实不会,他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所以不管遇上的是周游,还是其他对这件事有所知情的人,他根本不会乱。
只是,他转身过来,再次望着楼下的霓虹时,他的眼睛却出了问题,竟然看不清楼下,一切都是一团糊影。
但他会乱吗?
不会。
费忆南唇角翘了翘,声音冷酷而又平静,“很晚了,如果没其他事,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叫没其他事?”周游几乎热泪盈眶,指责地看着他冷酷的背影,“费先生,我真的很疑惑,明熙为什么会单单这样忘记你?你不要伤害她,你应该放了她。”
“信不信我把你丢下楼去。”楼下的世界重新在费忆南眼底清晰起来,他能容忍任何人的指责,但任何叫他放手的,都可以去死了。
“离开吧。”他声音叹慰般地放过了他,“你觉得你,会比我岳父岳母更有资格决定把明熙交给谁吗?”
他说的没错。
明熙的父母在她昏睡五年后,再次把女儿交给了他。
这是周游最无法接受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熙自己费尽心机忘掉的男人,她的父母甚至朋友,会再次眼睁睁看着她投入费忆南的怀抱。
或许这就是夫妻......
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散。
周游离开时,像幽魂一样,这座城市在他功成名就后,依旧没有给他一副看破世俗的智者心,她放不下明熙,所以只有暗自痛苦,而笑脸迎她。
实际上,费忆南也是这样活着的。
夜间的医院极其安静。
他望着外面高远无边无际的黑夜,星辉般地眸子里不知在想的什么。
忽然,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如冬眠慵懒的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被窝。
“睡不着?”他声音低沙地问,双眼静静望着她从里面钻出来的脑袋。
“不是。”明熙在旁边的病床上失眠了,但钻进费忆南的陪护床不是因为失眠,她害怕地搂住他腰身,身体的相依偎,使她的心脏更加不舒服,但她更愿意死在他怀里,于是,可怜兮兮望着他沉黑的眼说,“我心脏一直不舒服,我怕自己半夜猝死,而你又发现不了,所以就跑过来了。”
“瞎想什么呢。”费忆南将她在怀里搂实了,深情,坚定地说,“我们会白头到老。”
她笑了,钻进他怀里,甜甜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