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当日少林危厄,我只当正派联手,根本无惧魔教,可现在一想,竟不知当日在场的武林正派之中,有多少变成了魔教爪牙,幸好我和谢离趁乱抢走了菩提心法,否则让红莲得了秘籍……”
他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不成,不成,要快快出去,将魔教消息散播至武林各处,通知各门各派严加排查,免得被用心险恶之人在浑水里摸了鱼。”
藏身的密道晦暗狭窄,橙红火光从方方正正的出口投射进来,照亮了二三尺之内的情状。
没有应答,林故渊回头去看,借着那昏黄的光线,突然发觉谢离神色不对,眉头一紧,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谢离情绪十分不好,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此时的他与那日在鸡鸣山巅偶遇欧阳啸日时有些相似,又全然不同,只见他直愣愣盯着高台上的红衣人,双眼放出暴虐凶光,手上蓄力太猛,手背青筋鼓如蚯蚓,突突乱跳乱走,右手无意识的半握成拳,几次往后腰去摸,又像触着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猛地缩回手。
林故渊挨着他,甚至能听见他将牙咬得吱咯作响。心中更是讶异,心说谢离那副懒洋洋的做派,仿佛天塌了他都懒得看一眼,他怎么了?
他忽然想起今夜崖顶重逢时谢离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只当是敌人太强,他独当重任,难以应对,想也不想便轻轻握了他的手,低声道:“我在,别怕。”
这句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只觉肉麻怪异,他以为谢离要笑他,没想到谢离一把将他的手反扣在手心,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着,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捏个粉碎,一双漆黑眼瞳漫上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情绪,固执而倔强地拖拽着他,要将一生所受委屈在他身上讨回来。他忍着疼一声不吭,谢离浑身剧颤,缓缓克制周身戾气,唤道:“故渊……”
林故渊目光坚定,应道:“放心,我在。”
谢离的手心出了汗,宽大潮热,滑腻腻的,来来回回挤捏林故渊的手指,将那修长的手掌挤变了形,五根手指红彤彤的,他好似逮住一只渴望已久的鸟,再不肯松手,放到唇边胡乱亲吻,嘴唇也是滚烫,漆黑的睫毛沾着夜的流光,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只是轻轻唤他的名字:“故渊。”
林故渊忽然笑了,一身的刚直孤毅被他这般低声吟唤,忽而化作绕指柔情,俊逸端和的一张脸,笑得云淡风轻,他用指尖蹭着谢离的嘴唇,温声道:“我在,我一直在。”
谢离低下头,将脸埋在火光的阴影里,鼻翼翕张,大口进气,再缓缓吐出,半晌调匀呼吸,再抬起头时,那伪装过的一张假脸又没了异样。
他放开林故渊的手,从袖里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瓷瓶,拔开瓶塞,往手心倒了一颗药丸,一口吞下肚里,眼里泛上戏谑笑意,道:“有这样武功高强又会疼人的小娘子,我命真是不孬。”
林故渊不为所动,朝那瓷瓶一扬下巴:“这是什么?”
说罢便要去拿,谢离晃着瓶子,一叠声道:“别抢别抢,要洒了。”笑嘻嘻地将瓷瓶夺了回来,见林故渊面露狐疑,躲闪道:“嗨,前阵子天天有人惦记,纵欲过头伤了身子,要补一补,这你就别问了,怪丢人的,你年纪轻轻不知节制,等再过几年,腰痛肾虚,夜间盗汗,再赶上天气湿冷,哎呦喂苦不堪言。”
他趁林故渊不注意,将瓷瓶飞快藏进袖里,嘴里不住叨念:“老夫少妻不是好事,半生落魄,媳妇却好,这不是等着当王八么,长久不了,长久不了,想一想便吓出一身冷汗。”
林故渊瞪着他,清清静静的眸子里起了愤怒的小火苗,厌烦道:“胡诌八扯什么东西,整天蹬鼻子上脸,刚好一分,又来惹人嫌。”
谢离卑躬屈膝地赔笑脸:“是,是,是我自己恬不知耻,觊觎人家美色,老光棍一条,饿了这些年没沾过荤腥,肥肉一到嘴边,实在情难自制……”
林故渊咬牙切齿:“闭嘴——”
没等谢离还嘴,只听地宫中响起一阵浑厚悠远的法螺号,人群如鱼群迅速游至两侧,让出一条宽阔大道,一人扯着嗓子喊:“右掌教令,今日议事结束,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