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说又不想让人知道我身为山庄传人,弃家传武学而改投他派,让外人怀疑山庄家传武功不精,但转念一想,此时天下高手尽在眼前,这番说辞在群豪眼中想必无甚分量,还有班门弄斧之嫌,便咽了下去。
丐帮副帮主许大酉追问:“又不想什么?”
片刻间史齐已想好说辞,道:“父亲和叔父原不想让我来,实在拗不过我想一睹武林英雄风采的一片赤诚才应允。来时父亲对我说‘少林寺群雄毕聚,到场的都是真英雄、真豪杰,视名利金钱如粪土一般,我们风雨山庄一向与官府交往甚密,虽然不是趋炎附势之流,但树大招风,时日久了难保不被江湖上的小人猜忌,传出些无稽可笑的说辞,你以山庄公子身份前往,在场英雄怕会因此小看了你’。”他微微低头,语速放缓,似是情真意切,饱含委屈,道:“因此乔装易容,请慧念方丈,请在场英雄明察,还晚辈清白,还我风雨山庄清白,若因晚辈一时任性令山庄蒙羞,甘愿一死,绝无二话!”
他知道武林人士大多清高,最爱听别人恭维他们豪迈洒脱、淡泊名利一类话语,因此在这番话里将自家风雨山庄比作追名逐利一族,自己低伏作小,却将众人捧得飘飘然。
这一席话甚有分量,群豪虽疑虑未消,但听完这几句话都觉心中熨帖,暗想:风雨山庄果然不负盛名,虽不离宦海沉浮难免俗气,但教出的儿女却甚为懂事,这后生说话恳切,恐怕确如他所说,另有隐情,倒是方才夺镖那人长相粗鄙丑陋,鬼鬼祟祟躲在佛像背后,不像甚么好人。
这么一想,看史齐的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有些宽纵意味。
林故渊哪料到被他反咬一口,形势急转直下,登时满脸通红,两手发抖,气得死死握住手中朔风长剑,他与强辩一道不甚精通,拿眼看向谢离,谢离平时极为聒噪,此时却抱臂缄口,只笑吟吟地看他,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正一教的广重山人与玉虚一向交好,深知林故渊在其心中分量,看他受窘,便淡淡道:“小师侄不必恼怒,方才这位史小公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们互称魔教,有何证据拿出来便是,在场都是武林前辈,自然会公正判别。”
慧念方丈面容平和,只耐心倾听,不做评判。身边的慧泽念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点头道:“大家在此齐聚,正是为了抗击魔教,风雨山庄和昆仑派又都是名门正派,从未听闻与魔教有所瓜葛,小师侄所言之事涉及两门清誉,更涉及武林侠义道安危,实属非同小可,如能证实,我少林一派身为地主,自然第一个出来主持公道。”
林故渊走至少林三位高僧面前,对慧念方丈深深一拜,深吸一口气,将他和谢离怎样在百乐镇投宿不成,怎样和真正的洛婆婆等人一道遇上“白羽凤鸣”范千休,并被带至风雨山庄,怎样被下迷药、亲眼所见众人被搜走掌门拜帖,又怎样发现史可追勾结魔教、暗修密室、杀害无辜、修炼魔功,最后谈判未果将他们关入地牢一事作简略陈述。
谢离确是天邪令青木堂中人,他不能当众言明谢离身份,因此陈述不甚流畅,有几处显是牵强,史齐何等伶俐?边听边在心中把他言辞中的破绽记个大概,强忍着等他说完,立刻先声夺人,喝道:“胡言乱语,颠倒黑白,编的如此离谱,还说你不是魔教细作!”
他一连串发问:“你说你撞破我叔父修炼魔功,还放走了一名护院家丁和他亲妹妹,那我为你,证人何在?”
林故渊道:“自然已前往安全之所,难道等你们灭口?”
史齐道:“你说你与我叔父在地牢谈判,所谈何事,他可曾伤你?”
林故渊道:“他用软骨散封我内力,并未曾伤人。至于所谈何事……”林故渊语声一滞,“自然是以各种手段让我不准说出地宫中事。”
史齐道:“那他可曾下毒?可曾威逼利诱、可曾用其他手段?”
林故渊瞥一眼谢离,他和谢离身中孟焦蛊一事万万不能向众人言明,而谢离为魔教中人、史可追为求歃血术,只将他俩关入地牢,并不敢杀人灭口,这一重也无法明说,至于他为何与谢离混迹一处,至此仍百般为他掩护,更是说不清楚,一时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