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呸呸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脚蹬一块凸出的山石,运起轻身功夫,如猴子一般三两下攀爬上去,林故渊紧随其后,昆仑派建在山巅,座座殿宇如同直上直下,因此别的功夫暂且不提,轻功于武林却是堪称一绝,他不甘示弱,提气几次纵跃,赶至谢离上方,故意踏翻一块松动的石头,碎石块咔啦啦尽数掉在谢离头顶,顿时扬尘四起,谢离双眼被迷,在下面吱哇乱叫:“小娘子,谋杀亲夫,我是要休妻的!”
林故渊接着飞起两脚,又是一阵碎石噼啪乱掉,朗声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于乱石青松间你追我赶,穿过山间团团白雾,攀山一个多时辰竟不觉疲累,转眼便翻进了藏经塔的院墙,砰砰两声,先后站立在青石砖地上。
此处已是平地,青松古刹,柏树森森,甬道两侧石碑林立,更添幽静寂寥之感。两人艺高人胆大,足下更是生风,一停不停向前院疾奔,有了风雨山庄之行,他俩于逃命一道已是驾轻就熟,此时少林寺僧众大多集结前院,少室山外围防备更如铁桶一般,后山塔林、藏经阁诸地便不增设守备,偶尔遇上小股巡查的武僧,两人配合极是默契,相视一笑,一个上前做怪声引开僧众,另一个借机穿身而过,谢离熟知少林寺后山条条不为人知的荒僻小路,带领林故渊翻屋过槛奔逃一番,便摸进了少林寺院内。
一进少林,耳畔梵音阵阵,顿觉风清气正,一身凡俗风尘之气尽被涤荡,只见青砖漫地,古木参天,满眼清凉。
果然是佛门清净之地,少室山风雨欲来,寺中却平静无波,处处香风环绕,各院弟子仍按往常规矩,或诵经参禅、或习武练桩,丝毫不被外物滋扰。
两人刚在前院站定,便与两名手提木桶的打水小僧打了个照面,林故渊心中有愧,夺路要逃,谢离拉他一把,乜斜着眼笑他:“真是名门正派养出的规矩孩儿,都到这了,你还怕什么!”
他说了句你且瞧吧,两只手提着裤带,大摇大摆朝两人迎去,边走边大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两位小师父,老子方才出去拉了泡屎,他娘的一回来人都不见了!你们把老子师兄弟都弄去哪里啦!”
那两名小僧被他问得好生莫名其妙,只当他是前来赴会的正道武林人士,心知这帮人江湖行走,各个奇形怪状,也不为奇,便手持念珠,颔首回了句阿弥陀佛,指着前方大殿,道:“各派已在达摩殿集结,施主也请速速过去。”
谢离道了句多谢,拖着林故渊便走,林故渊算怕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作风,恨道:“佛门净地你也要撒野。”谢离笑道:“我生平最烦秃驴,一个个假模假样,佛门如何,若不恤我,与我何干?他若是真慈悲,断不会定下万般规矩,若是假慈悲,谁还守那些繁文缛节?”林故渊摇头叹了句冥顽不灵,他虽不是参禅论道一族,于佛理智慧和少林威名却甚是敬畏,怕再招出谢离大逆不道之辞,再不搭腔,快步往达摩殿走去。
达摩殿高广宏伟,能容僧众香客数千之众,除非举办盛大佛事,轻易不加动用。少林寺原定今日举办水陆无遮大法事,全寺僧众齐聚一堂,讲经辩法,广结善缘,因此早已将大殿打扫一新,如今殿中数千蒲团和垂挂彩幡却尽数撤去,左右分列数十张楠木方几座椅,各门各派掌门、执事等人端坐其中,身旁簇拥一众门下弟子,大殿正中供奉达摩祖师像,六祖惠能和百丈怀海禅师列居左右,皆仪态庄严,面露慈悲。
少林寺方丈慧念、同代掌事僧人慧泽、慧净三人坐于殿前尊位,身披袈裟,手持佛珠,静听殿中人声鼎沸。
今日武林风云际会,此处与那少室山脚下乌烟瘴气之情形大不相同,在座皆是武林中名震四方的门派首尊,因此虽挤挤挨挨,却乱中有序,气氛甚为庄重威严。
谢、林两人从后门溜进达摩殿,躲在六祖惠能像后,探身向外环视,一眼便瞧见不远处一群身着道袍、背负长剑的白衣道人,各个仙风道骨、不惹凡尘,为首一位尤其出众,只见他坐姿端正,身着银紫道袍,神情凛然生威,可不就是玉虚本尊?再定睛一看,闻怀瑾也到了,站在玉虚身侧,长身玉立,姿容挺拔,不住朝四下张望,面有焦虑之色。
林故渊看见师尊和同门兄弟到场,顿觉眼眶潮热,便要挺身而出,谢离将他向回一拽,压低声音:“忘了你曾答应我什么?”
林故渊知道他说的是探听红莲消息一事,知他是想先观望一二,只好按捺性情,躲回惠能像后,悄悄拨开帷帐,向外探头环视。
这么一看才知道,少室山只是小小阵仗,此时达摩殿中高手云集,略略一数,竟有大大小小七八十个武林门派聚首其中,总数余千人,其中不乏掌门亲临,便是掌门没来的,也大多派了心腹和亲信,在座各门小弟子们都难掩兴奋之色,也是了,自从二十多年前联手清缴长生老祖过后,侠义道哪还有过这般壮观场面?
时事已僧道为尊,江湖亦不能免俗,因此大殿自左首起依次是少林、南普陀等佛门弟子,一应身披袈裟;接着是全真、昆仑、正一教三派道教门派,除了正一教弟子有些做俗家打扮,其他皆着道袍;下首是丐帮、点苍、雁荡山、武当、峨眉、泰山派、恒山派、庐山剑宗等一众武林名门,这些都是江湖上历史悠久的大派,根基深厚,威名远播,自古与少林寺渊源颇深不提,互相之间亦是蔓枝牵连、姻亲往来不断,此番少林举义,他们最是义不容辞,因此所派人数众多,挤挤挨挨的占据达摩堂大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