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诘问:“谁说魔尊死了?”
林故渊奇道:“这一路不是已听数人提及魔尊葬身蜀中山洞?”
谢离缓缓道:“那只是传闻,传闻不足为信,沧海君的行事风格,别人不知,我却……”他突然缄口,扳过酒坛饮一大口。
林故渊听他语气大有感伤之意,问道:“你认识他?”
“沧海君行踪不定,甚少与人结交。”谢离道,“不过你猜的不错,是曾有过数面之缘。”
林故渊点一点头,心道这人性情乖张无常,想必与那魔尊甚是投缘,又见谢离目光闪烁,显是不愿回应,猜测是有盟约在身,江湖人义字当头,再追究也无意义,便轻描淡写道:“他为人如何?”
“自古对掌权者的揣测往往扑朔迷离,天下熙熙攘攘也无非一个‘利’字,若要从迷雾重重中拨云见月,实在难上加难。”他道,“我只能说,沧海君心地不坏,仅此而已。”
林故渊分析他话里意思,他听得认真,暂时把正邪之分抛在脑后,点头道:“所以你为他隐姓埋名,上下奔走。”
谢离道:“并非为他一人,更是为我青木堂,为我教中乾坤道义。”
“你混进我昆仑山,是否也为魔教中事?”林故渊心中忽然洞明,“业火堂宣称要闯少林夺降魔杵,你跟我下山赴少林无遮法会,是要借机摸清红莲底细?”
“聪明,聪明,小兄弟虽年轻,悟性胜过那史可追百倍。”谢离笑道,“陌尘君掌权多年,教中各堂或倒戈于他、或虚与委蛇,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尚需时日一一排查,你们昆仑派远离中原不问俗事,大约还没被安插眼线,我本想蛰伏其中,伺机联络教中众人,不想少林忽起风云,无遮大会一事在我意料之外,却正合心意。”
林故渊恨恨道你们魔教走卒成日做这偷鸡摸狗的事,谈什么乾坤道义,谢离并不争辩,嗟叹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一早已提醒过你,你偏不当一回事。林故渊又问《歃血书》的来龙去脉,谢离却不正面作答,言辞含糊,几次顾左右而言他。
林故渊忖度说这魔功看来真是天邪令的忌讳,谢离叹道:“不是我故意隐瞒,《歃血书》全本早已失传,只剩些不成气候的残章断页,方才情形危机,不得已胡编乱造唬住那老头,至于陌尘君手中那本秘籍到底如何,我一介无名小卒又怎能知晓?”他苦笑,“业火堂也罢,青木堂也罢,我好歹是天邪令的人,他不敢贸然杀我,等派去陌尘君身边问询的人一回来,你我两人性命恐怕不保。”
他语气甚是恳切,此时来龙去脉已然分明,林故渊知道谢离虽隐瞒身份,却并非利用自己蓄意做恶,心里生出几分宽慰,再转念一想,此番虎落平阳,竟无一破解之法,眼看再无转机,心中并不畏惧,只觉隐隐有些遗憾。
谢离将坛中剩余美酒一饮而尽,眼见着一滴也再倒不出,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低头打量林故渊,道:“教中与我有同样抱负的人千千万万,少我一个也不打紧,只可惜小娘子你年轻貌美,要与我一起困死在这暗无天日之地。”
林故渊最恨别人议论他容貌,初霁的脸色登时阴沉,道:“再叫一句试试?”
谢离张口就来:“天邪令青木堂谢离,见过小娘子。”
“大胆狂徒!”林故渊内力被封,拳脚功夫仍在,当即飞身过去,抬手就是一记老拳,谢离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笑道:“爽快,小娘子尽管打,还手不是你亲相公。”
林故渊怒不可遏,左右开弓又是两记重拳,骂道:“烂泥糊不上墙的下作玩意,灌了二两黄汤,又发疯了么!”
谢离一生不吭的生受了这两拳,被打得眼泪横飞,眼里仍带笑:“小娘子这是疼我呢,舒服,好舒服!”
林故渊只恨身旁没有兵刃,余光觑见地上酒坛,高擎起来,照向他太阳穴就要砸,谢离慌忙往一旁躲:“使不得,这使不得,要出人命的!”
“魔教鼠辈,要的就是你的狗命!”林故渊擎着酒坛刚要落下,只觉腹内一股热流腾腾游走,上至百汇,下至涌泉,腰膝突然酸软无力,举着的手颤了两颤,酒坛跌落地上,咕噜噜滚出老远。
谢离不疑有他,打趣道:“呦,这就舍不得了,还是我家娘子知道疼人……”
林故渊背过身去,两手撑地,兀自垂头忍耐,紧咬着上下牙膛,一丝声气也不肯出。谢离半天不见他还嘴,看他举止甚是古怪,知是不对,伸手往他肩头轻轻一按:“小兄弟?身子不舒服吗?”这一下只为关切,并不带轻薄之意,不料林故渊反应甚大,一把挡开他的手,陡然回头,双目炯炯:“放肆!”
一开口泄了力气,他鼻翼翕张,愈发烦躁不安,从肺腑里发出滚烫的一声:“呵啊……”谢离不顾他挣扎,搭住他脉搏,只觉指下突突乱跳,一股怪异真气左突右冲,刚待细细推敲,忽然也感同样滋味,一股邪火从两人脉门相扣处腾得烧起,他像触着块火炭似的扔了林故渊的手腕,下一刻便后悔莫名——热汗淌进眼睛,视野扭曲变形,唯一清楚的只有眼前的人——脱缰的意识叫嚣着要离他近些,要笼进他身上气息,舔|舐他额头汗珠,啃咬他颈侧肌肤,将他吃拆入骨,合二为一。
这念头一起就再难控制,不可告人的欲念如山呼海啸,全身津液几欲沸腾,直要将他挫骨扬灰,谢离强压心头阵阵悸动,道:“是那蛊毒发了。”
林故渊眼光迷离,嗓音发颤:“什么东西,好生厉害。”
“孟焦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原来从此处下手,怪不得那老头说什么洞房花烛的疯话。”
“既是从你们魔教出来的,你可知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