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解了馋劲,心情转晴,笑道:“不会不会,史可追那老头子色厉内荏,这回怕正忙着去给陌尘君报信,看他怕陌尘君怕成那副样子,杀我?借他个胆子都不敢。”
见林故渊坐着不动,道:“你真不喝?”
林故渊道:“我不饮酒。”
谢离喟叹:“可惜可惜,不饮酒之人,就如见美人不知欣赏,见美景不知沉醉,览群山不慕豪杰英烈,登高楼而不思万古兴亡,人生在世本只三分快慰,又少去一分,岂不无趣!偏偏世人参不透这一重道理,辜负了世间多少好风佳月。不瞒你说,老子混迹江湖多年,只有清风、明月、美酒,算得是我知音。”
他拎起酒坛,咕嘟嘟又灌一阵,眼神沉郁萧索,沉吟片刻,用袖子一抹嘴,长长叹息道:“好酒。”
林故渊心说他这人虽不堪,几句议论倒是说出了自己多年心中所思所疑,顿觉襟怀一畅,竟生出几分相惜之情,复又记起师尊□□,一惊之下急忙收敛心神,他见谢离时怒时喜,疯癫狂放没有半刻稳重,懊恼道果然如师尊所说,魔教之人轻浮放浪,最善利用人好逸恶劳、不善律己等种种劣性来蛊惑人心,是万万不可接近。
他赶忙转移心神,回想史可追和谢离在地宫的一问一答,心里升起重重疑窦。
谢离看他神情,猜了个大概,笑道:“当年天邪令叱咤风云,武林各派闻风丧胆,那般情状,你们年轻一辈弟子是无缘得见了,嘴上不说,怕是好奇的紧吧。小兄弟,今天哥哥我心情大好,趁你师父不罚你念书,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免得跟我这魔教妖人一起做了鬼,担了万世骂名,却连我教大门往哪开的都不知道,岂不冤枉?”他将酒坛递给林故渊:“只一个要求,你喝一口,喝一口,我知无不言。”
林故渊冷眼看他,见他飞扬洒脱没有半分作伪之态,又想到两人身中蛊毒,前途未卜,一时也禁不住真性情流露一二,抛开师门规矩,接过那酒坛仰头痛饮一口,喝完隔空一推,酒坛飞向谢离,谢离抬手稳稳一抓,道:“好,你且问。”
林故渊道:“史可追说得陌尘君、沧海君都是谁?业火堂、青木堂又有何原委?”
谢离道:“我教下分五堂,圣金堂、青木堂、逆水堂、业火堂、幽土堂,各有一堂主,下又设左右护法,分领江湖一众帮派。”接着道,“沧海君是大家所说的魔尊,陌尘君便是红莲,分执我教左掌教、右掌教之位,代替教主江湖行走,发号施令如教主亲临。”
林故渊道:“为何又有此名号?”
谢离瞥他一眼:“有何奇怪,你们所谓正道视我天邪令为异端,难道我们也要以妖人自称?哪有人上赶着称自己‘魔教、魔头’的,沧海君是魔尊早年在江湖露面时用的名号,后来他声名鹊起,天邪令又总被称作魔教,大家十分畏惧,便以魔尊相称,令中也跟着诨叫;至于红莲,陌尘君素喜红色,又爱莲花,每每杀人,常以红色莲花一朵作为记号,因此大家叫他红莲,这两个名号一传开,原本沧海君和陌尘君的名字反倒没人提起了,除了圣教中人,甚少有外人知晓。”
接着又道:“天邪令并非佛、道之类宗教,只是一个松散的江湖会盟,你们每每提及总称为魔教,时日久了,大家也就自称一声圣教。只是这些年天邪令中陌尘君掌权,不仅以《歃血书》四处蛊惑众人,还愈发小家子气,弄出一大车繁文缛节,神秘诡谲的作风倒真像个魔教了。”
林故渊听他说得坦率,也来了兴致,道:“史可追所谓青木堂叛出天邪令,可有此事?”
“放屁。”谢离面色一沉。
谢离隶属青木堂,林故渊知是触到他痛处,道了句得罪,谢离却不甚在意,道:“我教内确实有两股势力,教主冷先生不问世事,事物全由沧海君和陌尘君打理,沧海君甚得教主看重,可他生性自由不羁,对教中诸事不甚热衷;陌尘君却极爱掌权,善妒记仇,心机极深。
他两人不对付,下面帮众自然也分为两派,一开始只是互相看不顺眼,后来陌尘君权柄愈大,两派互相猜忌排挤,冲突不断,竟到了见面就打、屡屡伤及无辜的地步,陌尘君不但不规劝下属,反而极力窜错他们闹事,一时教内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沧海君不屑争权,一怒之下遁迹江湖,数年全无音讯。”
他沉默片刻,又道:“青木堂一向唯沧海君马首是瞻,现今沧海君下落不明,陌尘君生杀予夺再无挟制,不思己过,反诬我堂反叛,岂不是笑话?”说完嗟叹道:“青木堂堂主易临风忠心耿耿,枉担此骂名,也是可叹。”
林故渊点点头,道:“现今魔尊已死,你们青木堂的反叛名声,怕是要坐实了。”
谢离诘问:“谁说魔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