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下角浅浅篆刻“方恒”两字,林故渊将令牌攥在手中:“那你们呢?”
男子道:“恩公放心,我在山庄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林故渊点头应允,男子刚要转身,谢阿丑却又拉住他,视线只在他身旁的小云身上打转,道:“你们这样走出八角楼,不出半刻钟就要给人生擒。”
男子跟随他的目光往小云身上一瞧,突然明白了——小云一身大镶大滚的红嫁衣,脚穿流云绣鞋,一头金玉钗钿,走到哪里都是活靶子。
兄妹俩登时犯了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了,谢阿丑思忖片刻,对林故渊道:“你把衣服脱了。”
林故渊一扬眉:“为何?”
谢阿丑语声严厉:“让你脱你就脱,哪那么多废话。”
林故渊愣了愣,真就把身上的杂役服和脚上的靴子都脱了下来,只穿一身雪白里衣,边脱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谢阿丑没正行的时候虽惹人厌恶,可每次正经起来有股说不出的魄力,直逼得人不敢违抗。
谢阿丑捡起他的衣服,让男子递给小云,又让小云去立柱后脱去嫁衣绣鞋,换上杂役装扮,按男子样式绾好头发,叮嘱道:“出门只管低头走路,周围出任何事都别插手,今夜山庄必然大乱,没人会注意你们。”
兄妹俩自称谢不止,又向两人深深磕了个头,那男子道:“恩公,我们后会有期。”想了想,又道:“史二庄主这两年性情大变,乖戾残暴不似常人,恩公务必保重。”
谢阿丑淡淡地点一点头,也不跟他们多话,待打发走了两人,却将透着胭脂香气的嫁衣往林故渊怀里一递:“换上。”
林故渊这回反应过来,大怒道:“得寸进尺的东西!”
“你生的这般风流俊俏,你不穿,让我这丑八怪穿吗?”谢阿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眼里含着薄怒,“换好衣服,去石台端正躺好,成与不成在此一搏,等会若非有十成把握,不要贸然出招,若有任何不测,我会在旁边接应。”
他抬眼望着林故渊,森冷的目光里浮出一丝暖意,补了一句:“不要害怕,我定护你周全。”
林故渊胸口咚咚直跳:“你要等那史可追?”
“我调查此事已有数年,好不容易探得一鳞半爪,不从他口里套出点话,我心有不甘。”
林故渊问他:“可否告知是为何事?”
谢阿丑嘴边肌肉微微一搐,沉声道:“小兄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得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林故渊为人磊落刚正,最恨他人遮遮掩掩,便要与他争辩,谢阿丑板起脸,一副不容置喙的神色,说了句莫再耽搁,林故渊只好将满腔疑虑暂时压制,怒气冲冲的将嫁衣当风一抖,往身上一披,他动作洒脱,竟将那红彤彤的大袖嫁衣穿的如侠士背后披风一般,穿完冷哼一声就要走,谢阿丑在后面叫他:“鞋,鞋。”
林故渊怒不可遏:“休想!”
谢阿丑道:“堂堂名门正派弟子,要穿着衬袜满地乱走吗?跟你这一身红衣也实在不像。”
林故渊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恨不得活剐了他,此时情势所迫又无他法,只能将那绣鞋拿来,女子绣鞋精致小巧,勉强套上一半,后跟踩在脚下,正常行走是不能了,端正躺着时用裙摆遮盖,勉强不露破绽。
林故渊寒着脸:“你满意了吧?”
“甚好,甚好,”谢阿丑满脸堆笑,又喊住他,以手比作梳子,矫揉作态的往头上一比,做了个女子梳妆的动作,声音渐小:“小兄弟……还有头发。”
若不是此时形势所迫,林故渊便是一刀结果了自己也万不肯从命,谢阿丑连劝带哄,跟在后面一叠声神仙、祖宗浑叫,终于稳住了他,又掰扯些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林故渊咬着牙,怒气冲冲地将发带一扯,一头发丝委然散落,他本就生的俊美,少时最恨别人拿他容貌取笑,因此穿着俭朴,练武也格外勤勉,摔打磕碰全不放在心上,时常脸上带伤。平时不苟言笑尚不觉得,此时屈尊作新妇打扮,一张白皙面孔映衬大红嫁衣,黑发及腰,越发显得丰神如玉,唇若抹朱。
谢阿丑原本存着捉弄他的心思,也不禁看得一呆,笑道:“你往那一躺,谁能认出是位郎君,只当是位美娇娘,若能亲近温存片刻,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他话音未落,林故渊猛然睁眼:“再多说一字,我杀你灭口。”
谢阿丑一缩脖子:“听听,这也是名门正派说出来的话。”